次日清晨,朱祁钰用过早膳后,骑着从石亨那里黑来的汗血宝马,来到京营大校场练习御马冲杀之术。
按理来说,大明以武立国,宗室子弟每年都会有骑马射箭等考核。
但自从建文帝削藩开始,之后的皇帝就越来越重视藩王掌兵权一事,朱棣起兵靖难成功后,着手砍去了各地藩王的三卫兵马,通过恩威并施的手段,将各地藩王手中的护卫军收编到了中央。
只给留下了几百人的护卫,自此大明的藩王所性直接开始摆烂,过上了后世所描述的猪一般的生活。
朱祁钰这个皇帝,在还是郕王时甚至连马都不会骑,这些天的训练下来,让他骑着马代个步啥的,完全没问题。
但让他骑着马上战场么,那还是算了。
石亨所献的这匹马,虽然黑不溜秋的毫不起眼,一旦全力奔跑起来,可说的个来去如风,就连御马监内那些各地进献的宝马,都极少有能步其后尘的。
负责给朱祁钰喂马的老太监,曾数次直言这匹看似温顺如玉,实则性烈如火的宝马,乃是被朱祁钰的真龙之气所折服。
仔细了解下来朱祁钰才得知,战马的挑选极为严格,一般都是挑选性烈如火的那种,平时喂养还要辅以鸡蛋肉食等,才能让战马凶悍至极。
而朱祁钰这匹马,看似温顺却能让御马监内那些驯养了多年还是野性未泯的宝马惧怕不已,平时吃食等也是极为挑剔,一般的粗盐豆饼,它都瞧不上,必须要有血肉才肯进食。
当然,极速冲刺的马背上,自然是颠簸无比,朱祁钰多次想要弯弓搭箭,都未能成功。
最后只能勉强用自己的那支永乐手铳射了一发,第二发还未向药室内填满火药,随身携带的铅子就被颠簸得不见踪影。
“看来这上马杀敌不比下马治国简单多少啊!”
感叹了一句后,他翻身下马,将身上的三斗小弓、手铳、火药袋、箭袋一一摘下,才尝试着活动身体,在成敬的协助下脱掉了兜鍪盔甲,来到点将台旁休息起来。
“陛下,请喝水,这武艺一道跟咱们做学问一样,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就的。”成敬好似看出了朱祁钰有些失落,给朱祁钰递过去一个水袋后,发声安慰道。
朱祁钰接过水袋后,连着灌了几大口,方才感到疲倦之意消退下去。
“成敬啊,你说咱大明人为何挤破头都要来考科举?”朱祁钰发声问道,成敬的意思他很清楚。
急于求成,对一个皇帝来说不是啥好事。
但自己手下能打的武将,实在是太少了,就因为少,他不得不重用石亨这种在后世被骂臭的人。
反观文官那边,土木堡送了一批,很快又有一批补上来,武将这边土木堡一战后,已经有青黄不接的趋势了。
“陛下,学成文武艺售与帝王家,习文习武都可求得功名利禄。”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也可见科考的难度。”
“只是这习文的花销少一些罢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来考科举的。”成敬照实将自己年轻时的科考辛酸向朱祁钰讲了出来。
“你倒是会替文人说话,朕可知你年纪轻轻就考中进士了,而且你也不是啥寒门士子。”朱祁钰将水袋抛给成敬,回了一句。
成敬苦笑道:“陛下别取笑臣了,臣早就是受文人唾弃的腌臜阉人了。”
朱祁钰摇了摇头,未再发言。
老朱搞得这一套军官世袭制,虽然前期拉拢一大批武将,但随着时间的发展弊端也跟军户制一般逐渐显露,勋贵武官一代不如一代,再加上士农工商的等级深入人心。
现在哪还有良家子习武,都跑去读圣贤书考功名去了。
而开武举可行吗?
也可行,大明此时重文抑武的风气还没像中后期那般严重,但是朱祁钰前世对大明的印象里,武举出身的将领,就没有一个出名的顶级人才。
就如同成敬所说,习文的花销少,练武的话,不是家中有点资产的人家根本承受不了。
再加上舞弊、勋贵干预等,武举能选出顶级人才是怪事。
思考了一番后,朱祁钰决定把后世军校的那套逻辑沿用过来,自己亲自培养,从小就开始入学的话,别的不说忠诚这一块,绝对没得说。
自己也提前几百年捞个山长,也就是后世称呼的校长名头当当。
休息了一番过后,朱祁钰准备再骑马练一下冲杀,还未翻身上马,卢忠就急匆匆地来到朱祁钰的面前,躬身说道:“禀陛下,大同府总兵官刘安,带着数骑高举八百里加急的令旗入京,臣核验后已放其入城。”
“现已至午门外候宣!”
“可有说是什么事?”朱祁钰刚翻身上马,又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
“禀陛下,刘总兵并未言明所来为何。”卢忠俯身回道。
对于卢忠朱祁钰还是比较信任的,作为自己的鹰犬,卢忠做到了绝对服从,不该自己知道的,绝对不过问一二,朱祁钰让自己做得,绝对做到完美,几次办事下来,让朱祁钰颇为满意。
“那应该不是大同府被破了。”
朱祁钰心里嘀咕了一下,前世多年的养气功夫,加上已经逐渐适应皇帝的身份,他早已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大同府按照兵部军报所说,城高墙坚不下于北京城,不主动开城门的话,瓦剌人即便打个一两年,也很难攻下来。
“朕先去看看,成敬你速去召集内阁与六部大臣文华殿议事。”朱祁钰朝着成敬吩咐了一句后,翻身上马,带着护卫离开了校场。
朱祁钰分析,刘安敢在这个时候来京城,估计是朱祁镇又作妖了,不然按照大明原来的军令还是兵部最新下发的军令,战时主将临阵脱逃,都是死路一条。
刘安这次既然敢冒死前来,以之前与其相见给朱祁钰的懦弱形象来说,一定不是小事,来京城只死刘安自己一个,不来的话估计是全家都得填进去。
此次前来北京城所为之事,必然不比上次假传圣谕小。
“驾!”
朱祁钰骑着马在御道上飞驰着,身后跟着的是御马监的四卫军,此时北京城中百姓都在工部的召集下巩固着城防,朱祁钰倒不用担心惊扰百姓。
他勒马停在午门前,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刘安一行人。
刘安听到身后的马蹄声,慢慢回过头,看到了穿着甲胄的朱祁钰,这才从怀里战战兢兢地掏出那两份朱祁镇所给的诏书。
“陛下,臣死罪,伏请陛下圣裁!”刘安跪倒在地,摘下头盔后才将两份诏书高举在头顶向朱祁钰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