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
安宝福闻言,惊讶抬头,他以为郭琪是犯了急症,却没想到是中毒。
“不错,他中了钩吻之毒,这种毒与寻常的草木之毒不同,中毒者在半刻钟后只会觉得腹痛,同时伴有干呕之状,但脸色如常,所以通常会被认为是胃病。”
现在马粪水还没有沉淀好,所以刘仲卿先算着时间,让人找了一根草,又让安宝福扶起郭琪,面朝地下,随后将草捅进了他的嘴里。
“呕!”
郭琪身体一抖,干呕了一声后,随着刘仲卿又捅了两下,“哇”的一声,一堆夹杂着黑色木炭的呕吐物顿时弥漫在地,臭气熏天,让众人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接着刘仲卿握手成拳,但大拇指却凸出成锥状,直接一拳捣在郭琪的腹部,又让他吐了一堆呕吐物出来,随后他轻拍着郭琪的背,接着解释起来:
“但在半个时辰之后,中毒者就会全身抽搐,舌僵如铁,且胡言乱语,这时候没有经验的便会以为是疯症,而到了这个时候,是最后能够救回的时间,若是到了第三步,等到他浑身僵硬若尸,虽然也能救回,但救回之后人也会废了,从此身体无力,连走路都困难,而且脑子也会变得糊涂。”
说罢,见马粪沉淀的差不多了,刘仲卿便转头看向周围,道:
“你们谁带有杯子?”
众人闻言摇头,他们此番是跟着出门吃饭的,带着水袋也是因为习惯,但哪里会带杯子。
“我这有,道长请用吧。”
安宝福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金杯,递给了刘仲卿。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钱的。”
刘仲卿接过金杯,随意打量两眼之后,便要用来舀粪水,而张承业却觉得金杯很眼熟,正当他要出声之时,刘仲卿已舀了一杯粪水出来,示意安宝福扒开郭琪的嘴。
“钩吻之毒虽症状不同于草木毒属,但亦属其中,因其叶似黄精,所以常有人误食,然后便有人发现用马粪清水可解此毒,我来成都数年,也曾救过不少中钩吻之毒的人,所以你且安心,他不会有事。”
看出安宝福的担心,刘仲卿便开口跟他解释起来,让他安心,虽然此时并没有医患纠纷,但刘仲卿还是会出言主动解释,并且安慰这些病人家属,无他,不想一遍又一遍的解释罢了。
待灌了数杯粪水之后,刘仲卿方才停手,将金杯还给了安宝福。
“好了,一会儿再让他吐几次,给他灌醋,再喂他一些绿豆甘草汤,这人就算是救回来了。”
听着刘仲卿的话,安宝福连连道谢,也不接过金杯,道:
“多谢道长救我阿兄性命,这金杯就送给道长了,权做诊金。”
“这是宫中的杯子,怎会在你的手里?”
就在刘仲卿想要拒绝时,一旁的张承业开口了。
“您是?”
安宝福这时候才打量起眼前的众人,只见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深绯圆领袍,上绣狮纹,面白无须的宦官,而旁边是一个穿着浅绯圆领袍的青年。
“我是左金吾卫将军张承业,你是何人?”
闻言,安宝福心中一跳,左金吾卫将军乃从三品,此人又是宦官,肯定也是皇帝心腹,说不定是田令孜的政敌,此番却是撞上了。
想到这里,安宝福苦涩开口:
“我是黄头军都将安宝福,这杯子是在田中尉的宴席上,他赏赐的。”
“原来如此。”
张承业闻言恍然,果然是田令孜搞的鬼,不然这皇家之物,怎会出现在一个都将的手中。
想着,他看着安宝福脸上的苦意,又看了看依旧迷糊的郭琪,念头一转,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既是田中尉赏赐,那我就不追究你了,只是郭军使为何会中毒?”
“这—”
安宝福闻言一滞,他也不清楚郭琪为何会中毒。
“我与阿兄一同赴宴,大约一个时辰前,阿兄觉得腹痛,我以为他生了病,便带他离开,却不想刚出府门不久,阿兄便糊涂起来,口中不断胡言,身体也开始抽搐,我就想带他来找青羊宫中的道长们,请他们看看,然后就遇到张将军你们。”
“但阿兄吃的饭食皆和我一样,为何我没事…!”
好似想到了什么,安宝福声音一变。
“难道是那杯酒?!”
见此,张承业哪里还不明白,郭琪的毒就是田令孜下的。
“看来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对此,张承业心中一喜,反而有些感谢田令孜了。
“原来是田令孜啊,我就说朝廷有律令,私采钩吻者,绞。我见到的也皆是误食,可你二人显然有些身份,又怎会误食钩吻,若是他的话,就合理了。”
刘仲卿恍然间送出一计助攻,张承业心中喜意更甚。
“先将郭军使带到我的住所吧,田令孜既然下了毒酒,不知还会不会派人在二位回家的途中截杀。”
安宝福没有拒绝,毕竟正如张承业所言,谁知道田令孜会不会觉得毒酒不保险,从而派人截杀他们。
几个人搭手将郭琪抬上马,进了青羊宫,张承业的居所就在青羊宫外围,这里原是青羊宫道士们的居所,被他租赁下来,用以居住。
他不是田令孜,干不出强占民宅之事。
他将这一片的宅子全都租了下来,以供手下亲兵和牛礼等人居住,所以地方自然是不缺的。
一进门,他便带着众人来到一间房中,又命两个伺候他的宫人下去拿醋和熬绿豆甘草汤。
这是刘仲卿又在给郭琪催吐,这次吐出的是一滩蓝黑色的液体,如同涎液,然后又重复灌粪水,又催吐,直到没有吐出蓝黑色的液体之后,刘仲卿方才让人喂他喝醋。
吩咐将用来盛呕吐物的桶提了出去,足有三升,刘仲见他呼吸顺畅,脸色平静,当即轻吐了一口气。
“好了,他体内的毒差不多清了,给他喝点醋,再服绿豆甘草汤,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说罢,他出门洗手去了,手上沾了不少粪水。
见他无事之后,几人也各自回房休息。
卯时,几人醒来,此时张承业早已经去上朝了,这几日长安那边不断传来消息,所以一大早群臣们就要去中和殿商量对策。
起来之后,几人洗漱了一番,又在安宝福的邀请下,前往郭琪所在的厢房聊天。
此时郭琪已经醒来,神智也已清醒。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他已从安宝福的口中知道是谁救了他,所以在几人中唯一的道士刘仲卿进门之后,他便挣扎着想要起身道谢。
“你体内余毒未清,还是躺着吧,我可不想因你的感谢再救一次。”
刘仲卿伸手制止了他后,笑着开了一句玩笑。
而郭琪也是随波逐流,顺着刘仲卿的话躺了回去之后,回了一句:
“确实不能再麻烦道长了,之后还请道长以及各位当作没见过我。”
刘仲卿闻言嗤笑一声:
“看来我救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