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令孜此时也已收到后面的汇报,当场便被吓的脸色发白,他没想到黄巢军来的居然这么快,而且胆子很大,不过数队人马,便敢追至凤翔境内。
“阿父,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叛军追上来了?”
后方的变化虽然暂时没有传到前面,但马车之中还是传出了李儇颤抖的声音,不知是太过疲惫,还是太过恐惧。
田令孜闻言,当即故作镇定的上前,强行压住颤抖的声音,用比以往还要温和的声音说道:
“陛下放心,不过是小股叛军,我已派人反击,马上就能解决他们。”
说罢,他也不等李儇回答,直接转身策马离开,来至中路,找到一个身材魁梧,手持长槊的将领。
“二郎,快些派兵解决叛军,我已通知了凤翔的郑畋,想必此时他已带兵来迎。”
这被田令孜称为二郎的将领,姓陈,是田令孜的亲族,也是他的心腹,官拜神策军都虞侯,此番出走长安,用的就是他麾下的兵马。
陈都虞侯闻言,却没有立即领命,而是满脸的为难,作为神策军都虞侯,他对于自己手下的士卒还是很了解的,对付黄巢军,只怕是力有未逮。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见自家侄儿愣神,田令孜也是怒火中烧,当即斥道。
而陈虞侯见田令孜发火之后,即便心中再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带兵去组织队伍,前往后队抵挡黄巢军。
“你们跟我走!”
但是他的命令对于身边的士卒来说,却是一点用都没有,也不是没用,至少还是有几人想要出战,但很快又被拉了回来。
“傻小子,你找死啊!”
一个中年军士将一个想要出战的年轻士卒拉至身旁,巴掌也随之落到他的后脑勺。
“巢贼此时士气如虹,而且一路北上,大小战斗不计其数,杀人如麻,你连鸡都没摸过,还敢上前!”
那年轻士卒摸了摸头,觉得有理,放下了手中的长槊,又回头问道:
“二叔,鸡不是用来杀的吗?”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阵哄笑。
“哈哈……”
一个脸色黝黑的中年汉子顿时开口调侃起来。
“林二,你侄儿都十九了吧,连鸡都没摸过,不会是你把他的赏赐给拿去用了吧?啊?!”
“放屁,我那是给他存着娶妻用的。”
林二也不恼怒,而是嬉笑着反驳了一句,看来二人的关系很好。
陈虞侯见众人嘻嘻哈哈的,完全无视了他,顿时脸黑如炭,正要提起马鞭抽几个人立威,可他方才做出动作,那些神策军士中就有人提起长槊,有人手按刀柄,隐约之间将他给围了起来。
嘻嘻哈哈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众人皆神色严肃的看着他,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二郎,怎还不动身!”
一道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原来是田令孜看他久未动身,前来问罪。
走马上前一看,剑拔弩张的,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高声说道:
“众军士听令,抵挡叛军者,赏钱十贯,击退叛军者,赏钱百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是凭田令孜空口白牙的承诺,还是不够。
于是田令孜又命人拿过钱财百贯,一一发下,局面这才稳定下来。
众人拿了钱财,当即动身,前往后队抵挡黄巢军。
“你啊,没有财货,这些军士怎会听你的!”
田令孜恨铁不成钢的斥责一声后,又命他带上几袋钱,前往后队组织兵马。
此次逃出长安虽然匆忙,可各种财货还是带了几十车,所以这一点赏钱还是付得起的,而若没有这些财货,又怎能让这些神策军士听命。
这官道虽然宽敞,但时至冬日,又下来几场大雪,今日日头不错,雪化入地,道路泥泞难行。
黄巢军有数队人马,人数近千,所以在这泥沱之中,他们施展不开,只有冲在最前方的数十人在战斗,后面的见道路难行,已经转头开始抢起钱财和女人,完全无视了前方正在战斗的队友。
队伍后方,喊杀声震天,逃跑的不仅是跟随的宫人,还有不少的神策军士卒。
陈虞侯远远的看着那些红着眼杀人的黄巢军,顿时头皮发麻,但他也只能是麻着胆子,抽出长刀,高喝一声:
“给我上!”
有了财货激励,身旁的士卒们顿时变了一个样子,提着刀枪便杀了上去,而正在溃逃的士卒见来了援兵,也提着武器转身一同杀向叛军。
此时,大部分的黄巢叛军正在抢劫财货和女人,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叛军想要反击,但又舍不得丢开手中财货,落入下风,鲜血四溅,残肢断臂乱飞,惨叫声、哀嚎声,在后队不断响起。
而就在后方的队伍厮杀正烈时,田令孜下令加速前进,又派人快马加鞭的到下一个县城求援。
前方的队伍速度一加快,中间的王公贵族们自然紧追不舍,而后面的仆人们见主人加速撤退,自然也要跟上,一时间队伍变得混乱起来。
而后队处,见落入下风,黄巢叛军也放下手中抢夺来的财货,抄着长刀便压了上去,而随着叛军开始认真,神策军顿时开始溃财,哪怕陈虞侯不断喝止,也无人搭理,不一会儿,黄巢叛军便已至身前数十步处。
“救我啊,救我啊,我有钱,我有钱!!”
陈虞侯看着杀气腾腾的黄巢叛军,顿时跌下马来,手中提着钱袋,在几个神策军士的裹挟下,仓皇向后逃窜。
“咚!咚!咚!”
正当神策军将要彻底溃逃之际,大地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黄巢叛军身后猛然传出如响雷一般的马蹄声。
跟在后面的黄巢叛军听到马蹄声,纷纷回头望去,只见一队重装骑兵,肋下夹着马槊,策马而来,为首的骑士背后背着一面小旗,红底黑字,绣有猛虎纹路,中间是一个牛字。
“是援军来了!”
陈虞侯一眼就认出这不是黄巢的军队,不止是那旗帜,还有军服,黄巢的军队大部分穿得都是黄色的军服,而这支骑兵穿的底衣,是红色的。
虽不知是何人的军队,但只要是援军就好,顿时,陈虞侯身上又有了力气,挣脱了士卒的裹挟,一手锵的一声拔出长刀,一手举起手中钱袋,高声大呼:
“将士们,援军已至,随我杀敌,陛下必有重赏!”
说罢他居然身先士卒的挥舞着长刀就向着黄巢叛军杀去。
神策军士见状,心中斗志重燃,转身大喊着冲向阵中。
黄巢军先前已和神策军拼了一场,虽死了数十人,但这满地的钱财,正刺激着他们的斗志,全都一股脑的往上冲。
如今骑兵从后面突袭,顿时阵形大乱,只能任由骑兵宰割。
“唐军援军来了,快逃啊!”
不知何人喊了一声,前方还在交战的黄巢军闻言,顿时士气大跌,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孤军,只是为了掠夺财货,这才一路追上。
所以知道没有援军的他们,又怎会还有斗志,直接一哄而散,向着道路两旁逃去。
而此时,骑兵已经杀了一个对穿,前面几骑直接向着前队而去,剩下的骑兵在一小将的带领下,进行收尾。
因为有些黄巢叛军爱财如命,撤退时还不忘捡起地上的财物,更有甚者,身上背了一堆财货,跑都跑不动。
“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降罪!”
那几个骑兵来到前队之后,直接来到李儇车架旁,之所以知道,因为田令孜就在旁边。
见援军来到之后,车队已停了下来,几个骑兵来至车前,几人翻身下马,一个只穿了一身轻甲,一眼便能看出是个宦官的中年男子走到马车旁,哭着向李儇请罪。
“是张卿家啊。”
李儇从车中探出头来,认出来者是张承业,又见他身后站着几个甲士,知道是他搬了援军来,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故作镇定的开口安慰道:
“张卿起身吧,若非张卿及时来援,吾将陷巢贼矣,卿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