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器做事有些雷厉风行,不过转眼,他便做出了具体的规划,甚至连营帐的安排都做好了。
而随着时间推移,刘克之行军再慢,经略军距离夏州不过几百里,再怎么走,一个月的时间也绰绰有余了。
但刘克之只用了半个多月,不是他心急加速行军,而是经略军已经被费听氏击败,退守石子岭。
这里自中唐以来,数次被吐蕃侵占,又数次夺回,后来党项内附称臣,拓跋思恭的祖父被封为银州刺史之后,党项大部分部落便被安排在了这里。
现在的吐蕃内部早已分裂,无力再聚集大军南下,此时正是收回故地之时,但大唐亦是烽烟四起,内忧外患之下,犹如迟暮老人,只能苟延残喘。
此时的大唐对于西北,堪称无力,这边的节度使们,是最不鸟朝廷的,所以这往日繁荣的丝绸之路沿线,时至今日,已经再次胡化,被吐蕃,契丹,党项等异族占据。
而节度使们也不重视这里,不过两千余人的经略军,便已经是唯一设立在此的军镇。
而目的也不过是震慑党项,为夏绥提供战马罢了,再无往日的商业属性。
而经略军原本驻扎在大非苦盐池旁,驯养战马的同时也负责开采盐池,也算是个油水不小的地方。
而这里也算是握住了党项人的咽喉,毕竟盐是不可或缺的,若是经略军不让他们采盐,那么他们就要去百里之外的胡洛盐池取盐。
而这个产盐地,也是一月前费听氏首先攻击经略军的原因。
经略军军使姓折,乃是振武军节度使麾下镇守麟州的折家之人。
这年头,各军头们勾连的手段就两种,联姻与互质。
联姻不用多说,就是你家的女儿嫁到我家,我家的女儿嫁到你家。
而互质,就是在没有女儿或者不想嫁女儿的时候,将自己的庶子或者侄儿亦或者亲近的堂兄弟派去对方手下任职。
李克用在大同军任守捉使就是这个道理,只不过李克用那是别有用心,而折家与原夏绥节度使这种就属于正常情况。
也不是折家没有女儿,而是原夏绥节度使的子侄早已成亲,折家的女儿又不可能做小,联姻之举自然成不了,只能退而求其次,进行互质。
不过自原夏绥节度使被调走之后,他在麟州任职的子侄也已离任,也不知这折军使是何原因,依旧在夏绥担任经略军军使。
不过这些都不是刘克之需要在意的,经略军退守石子岭之后,在折军使的带领下,已坚守了近月,两千余人马只剩一半,士气也十分低迷。
若是再过半月,粮草耗尽,等待刘克之的,就是经略军和费听氏的共同讨伐。
毕竟投降也不算什么大事,有机会再归唐便可,这种事,刘克之现在的顶头上司,“带投”大哥诸葛爽就干的纯熟。
不过现在刘克之来得还算是及时,经略军还没有投降,但也士气低落,不堪大用。
所以目前只有刘克之手下七千战兵,对阵费听氏近万步骑。
双方于石子岭城外对阵,不出刘克之所料,费听氏的装备确实简陋,着甲率大概只有五成左右,而且只有护卫中军的数百骑是重甲,其余皆是轻甲。
前军,刘克之没有在中军处,也没有设立将台,他指挥的不是万人以上大军,用不上将台,身边有十几个传骑就够了。
而且双方可谓是狭路相逢,刘克之到时,党项正在攻城,双方皆没有多余的准备,只能各退里许,然后粗粗摆出阵形防备。
此时他端坐马上,手中拿着一根三节竹筒状的东西,放在眼睛处,对着党项阵营。
这是单筒望远镜,花了刘克之近万钱,磨废了数块天然水晶方才做好这一个,能看到里许外的动静。
镜中,党项阵营混乱,中军轻重夹杂,前军左边是轻骑,右边是步卒,多披轻甲,甚至有部分披皮甲。
手中装备也是五花八门,马槊极少,骑兵用的也多是步槊,骑兵是如此,步卒用的更差了,就是丈许长杆上装了一块三角形的铁。
刘克之知道如今的党项穷,但没想到这么穷,不过士气还算不错,那些士卒一个个的都亢奋无比。
“一帮乌合之众。”
嗤笑一声,刘克之将望远镜递给了眼馋许久的杨师厚,对着身旁的传骑下达命令。
“传我令,内附三千党项为右翼,我军重甲步卒为中军,陌刀队在后,骑兵为左翼,成偃月阵!”
至于弓弩手,他们是跟着步卒的,随时准备后退收弓,提刀拿槊,化作重甲步卒,刘克之五百人的陌刀队,就是从这些弓弩手中抽出。
传骑们背着各色旗帜,奔行于战阵之中,鼓角声同时响起,伴随着鼓点,全军迅速根据刘克之的安排排列组合,成为一个个严密的方阵。
整个过程,不过近两刻钟,这就是这帮兵油子的实力,他们早已将各种战阵玩的纯熟无比。
唯有被安排为前军的三千党项动作稍慢,毕竟是新来的,而虎林军内各都已磨合许久,配合默契,他们能稍慢一步,已是难得。
三通鼓后,阵形彻底完成,刘克之已身处偃月底部,身前就是陌刀队,身后是八百甲骑,身旁是数十名亲卫围绕。
而上书“大唐夏绥虎林军军使刘”的大旗,被一名身高七尺的大汉举着,在刘克之头上猎猎作响。
骑兵为两翼,步卒为中军,弓弩填其中,陌刀在后队,这种阵形呈偃月状,所以被称为偃月阵。
此阵发动之时两翼骑兵在前冲锋突破,中军重甲步卒跟进围杀,后面五百陌刀队和八百甲骑负责守卫主将,既是防止阵形被破后的最后手段,也是防备敌人以骑兵绕后偷袭。
这种偃月阵是唐军对付这些装备简陋的异族最常用的军阵,可以充分的发挥出唐军精良装备的优势。
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双方实力差不多时,这种阵形很容易伤亡过大,从而导致全军崩溃。
刘克之也是先观察一番,看清了费听这种杂胡部落的虚实,方才使用这种阵形。
而在阵形成形之后,对面党项也已摆好阵势,鼓角齐鸣,烟尘漫天,动地而来。
唐代因为士卒素质的提高,装备技术,也就是冶铁制甲技术的发展,以及兵法的不断完善,用奇兵偷袭之类方法有些不太管用,说不定还会自食恶果。
所以当大家实力相差不大时,皆是硬碰硬的来,都是直接列阵对砍,先是骑兵试探,然后步兵对撞,弓弩对射,最后全军压上。
力求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毕竟时间打长了,这帮兵爷们是会不开心的,而为了安抚他们,就需要掏钱包了,而让节度老爷们掏钱包,他们会比死儿子还难过。
所以大家都追求速战速决,这样一来,兵爷们高兴了,节度老爷们也保住了钱包,也高兴了。
唯一的后果可能就是伤亡过大,在有一方支撑不住之后,主将容易被自家士卒所杀,用以向对面换取赏赐。
“杂胡就是杂胡,用的战术都差不多。”
杨师厚忽然出声,语气隐含不屑。
因为费听氏用的战法,居然和沙陀军一样,数队骑兵从阵中脱离而出,向着刘克之本阵直直冲来,却又在距离阵营数百步前回转。
“阵形松散,装备简陋,战术乱出,除了士气可用之外,没一处像样的!”
当初沙陀兵之所以使用这种战术,是因为诸葛爽所列阵形以防御为主,所以使用这种战术用作试探,而对付偃月阵这种主动出击的阵形,再用这种战术,就显得不太礼貌了。
不过也难怪,沙陀毕竟也是正规唐军,不仅在麟胜二州负责压制外族数年,更是在河东肆虐两年有余,是征战已久的劲旅。
这些党项兵一年砍的人头,都不一定有沙陀兵一天砍的多。
而且双方兵力相差无几,费听氏兵马近万,兵甲简陋,刘克之有兵七千,四舍五入也是近万,而且全员披甲,许多都是刚从武库取出的新装备,此番,优势在我!
所以对付他们,刘克之就不像诸葛爽对付沙陀那般谨慎。
“全军前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