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节帅!”
这一日,刘克之本在和手下士卒熟悉,但忽然收到命令,诸葛爽召见,他当即便来到大帐之中。
“克之来了,先坐。”
诸葛爽此时正在处理公文,让刘克之坐在一旁等待之后,他又埋头处理,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方才抬头。
“等久了吧。”
诸葛爽面容和蔼,他为人并不太看重上下等级,刘克之又是他亲自提拔的自己人,平日里大家都是“须友”,时常交流保养胡须的心得,大家关系不错,不然他怎会还未立功便提拔刘克之为副将。
“不久不久,正好可以尝尝节帅的茶,我都眼馋许久了。”
说实话,诸葛爽的茶不咋地,此时清茶虽已出现,但并不是主流,主流依旧是煎茶,也就是往茶中加各种佐料,可称之为“茶饭”。
“哈哈,我这茶还是东都留守送给我的,自然不差,克之有眼光。”
诸葛爽哈哈一笑,端起刘克之所做煎茶尝了一口,不住的点头称赞,几口便将杯中茶喝尽。
又忍不住喝了两杯茶后,诸葛爽才开口道明将刘克之叫来的原因。
“你也在我麾下做了年余的亲兵,本事我也了解,做个火长委屈了,如今正好立了功,我打算升你为十将,你意下如何?”
“多谢节帅提拔!可我不在身边,节帅安全何人保护?”
刘克之当即起身下拜,又语气忧虑的说道。
“怎么,你看不上我手下的其它亲兵?”
诸葛爽语气揶揄的看着刘克之,脸上带着笑意。
“诸位同僚皆是人中豪杰,末将自不会小视,只是不能亲侍君前,心中忧虑。”
刘克之隐蔽的掐了自己一把,眼中顿时晶莹起来,语气也变得颤抖,没办法他刘克之骨头硬,不用这种办法哭不出来。
“克之心致诚!”
诸葛爽连忙起身将刘克之扶起来,拉着他坐下,语气温和的出言安慰起来。
“我已知克之之心,无需忧虑,我之安危自有亲兵守护,你之军都也是亲兵,亦是护我安危。”
“既如此,末将领命便是。”
刘克之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心中暗骂:“玛德,力气用大了。”
又偷眼看去,诸葛爽脸上满是笑容,显然心情很好。
但对于诸葛爽话中的亲兵之言,他并未当真,说是亲兵,实际上当亲军都够呛,说不定还不如牙军,只能做外镇兵。
这亲兵和亲军看似只差一字,但意思却大不相同,代表了节度使的信任度。
亲兵几乎都是节度使的族亲,也就是是大表哥二堂弟之类的亲戚,人数并不多,三五百人已是极限。
而诸葛爽的八百亲兵甲骑,只有时刻护卫的四百人是他的亲兵,其余的四百其实是亲军。
至于亲军,就要先说一说各镇节度使麾下兵马的组成,一开始的节度使麾下只有镇兵与亲兵,毕竟亲兵是自古就有的,是节度使的铁杆。
而镇兵则来源复杂,有唐一代,镇兵杀节度使之事太多,所以主帅并不信任镇兵,此时便出现了衙兵(牙兵),这是节度使高度掌握的兵马,几乎只听他的。
然后牙兵也不能信任了,于是便出现了亲军,也不知等亲军也不能信任之后,会不会出现什么院军,房军,床军,一被子军之类的。
所以对于诸葛爽口中的亲兵之言,刘克之并未当真,各种补给能与牙兵相同,他就满足了。
“原河东节度使曹翔上任时带来了数千昭义精兵,在他死后,这些精兵又归李钧统领,而李钧死后,这支兵马就无人管辖,想投靠也没人收,如今昭义也有了新节度使,他也不要这些人。”
说到一半,诸葛爽忽然停下,定定的看着刘克之,见刘克之的眼泪终于憋回去之后,他才好笑的接着开口。
“所以这支兵马目前的统领前日找到我,想投入我麾下,我想了想,麾下唯有你有能力收服他们,所以便升你做十将,统领那些昭义兵。”
“多谢节帅看重,克之定当效死以报!”
刘克之又掐了自己一把,起身下拜。
“你看,我话还没说完,你这是做什么!”
诸葛爽此时脸上有些不愉了,刘克之见状,知道过犹不及,得见好就收,当即一拜后便起身做出倾听状。
“嗯。”
诸葛爽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开口。
“那帮昭义兵在河东打了年余,如今只剩下千余人,你如今麾下有六火人,可能掌控这些人?”
诸葛爽怕刘克之这六十人控制不了那千余昭义兵,说实话,刘克之心里也有些慌,但这个时候,不行也得行。
因为他知道,也只有这些送命的任务才会轮到他,前几日去抓人也是因为这个任务得罪人,其他人都不愿意去,这才轮到他。
若是单凭长得好就能升官,他还不如在长安城的时候就直接投靠张承业,跑这么远做什么。
而且若不难办,想升官的人多了,哪里会轮到他一个新来的。
所以刘克之当即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末将定不负节帅之望!”
而诸葛爽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脸上也少了之前的亲切。
“嗯,希望如此吧。”
“如今既收昭义兵入军,人数已新成一都,还请节帅赐下都名,使诸兵归心!”
诸葛爽闻言轻笑了一声,改换都名,是增加凝聚力的第一步,寻常人可想不到这一点,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刘克之的本事,说不定他真的可以收服这些昭义兵。
但是他也没有拒绝,欣然接受,反正都是自己手下的兵,千余人影响不大,却也是一份力量。
于是回忆着刘克之平日里的表现,斟酌一番后开口。
“我观克之势如猛虎,行军如林,便叫作虎林都,如何?”
“多谢节帅赐名!”
刘克之出帅帐,终于忍不住斯哈出声,不断的揉着肋下,他知道,肯定青了。
返回营房后,便召集杨师厚几人议事。
他虽名头上是副将,但实际上就是个队正,虽然有了自己单独的营房,但面积并不大,所以在杨师厚、牛礼、符存、林克、张胜(其余两火亲军火长),几人入内后,便有些拥挤了。
见人来齐之后,刘克之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方才节帅唤我,命我为十将,但手下兵马,乃是原昭义兵,诸位若不想跟随,便自去。”
说罢,他看向符存三人。
至于杨师厚和牛礼,他并不担心,三人结为义兄弟,所以在他人眼中,他三人就是一伙的,即便私下不和,表面功夫也要做到位。
更何况三人可谓是共经生死,在遇到巨大利益诱惑之前,感情自然是不差的。
若没有今日之事,三人也已商量好了,准备累功推刘克之升官。
所以在刘克之说话之后,三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欣喜与凝重。
而另外三人,却陷入沉思之中。
那些昭义兵是曹翔亲军,原有四千余人,曹翔倚着这支兵马,在城中捕杀乱兵,威震诸镇。
但经过几次战斗之后,折损了不少,后来曹翔死后,昭义兵趁机作乱,劫掠晋阳,又被其它诸镇兵马与晋阳居民自发组成的土团击杀数百人。
后来李钧任昭义节度使,兼代北行营招讨使,他们又投靠了李钧,参与洪谷之战,又折损许多人马。
再后来崔季康上任,看不上这些人,甚至有些嫌弃,即便是昭义兵鼓噪邀赏,言作盘缠归乡,崔季康也不管不顾。
后来崔季康也死了,接手的李侃和李蔚也不管他们,甚至于连补给也只给维持不死的量,昭义兵吃不饱,李侃还有李蔚将他们安排到东城军营之中,有河东兵和诸镇兵马看着,于是不敢作乱。
至此,这支兵马彻底成了孤军,有家人在昭义本地的,就自己跑回去,但没家人的或者距离太远的,就留在了晋阳,每日厮混着,吃不饱饿不死,士气十分的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