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终于在刘克之笑了好一会儿后,符存才施施然的放下茶杯,也不知道刘克之这厮哪里来的茶叶,看着寡淡,味道居然还不错。
心中想着,见刘克之的笑声停下之后,他方才开口。
“大军明日便会开拔,至晋阳城外两里处安营,我等亲兵甲骑,护卫节帅入城,不过只有四百人护卫节帅,剩下四百人要将那张彦球还有那些裹挟他的士卒捉起来,还有,康传圭的府邸要守好,不可走了一人。”
“那节帅是让我护卫还是捉人?”
刘克之喝了口茶水,顺一顺气。
“你说呢?”
闻言,符存定定的看向刘克之,脸上居然带着些许小女儿般的幽怨姿态。
“应该是护卫吧?”
摩挲着颌下短须,虽然刘克之才刚虚岁十八,但他已有了一点短须,宝贵的不得了,他甚至也学着诸葛爽,购置了一套专用工具,打理的十分漂亮。
“不是。”
符存摇了摇头,看着刘克之不解的表情,脸色更加幽怨了。
“节帅说你长的好看,做护卫可惜了,让你带着你那两个兄弟,还有我,去捉张彦球,对了,节帅临时提拔你做副将,免得你不敢动手。”
说着符存从怀中掏出一张文书,正是诸葛爽的命令和任命。
“老符你嫉妒了?!”
文书上本就没几个字,一眼就考完了,和符存说的差不多,抬头看了一眼符存的脸色,刘克之瞬间又笑了出来。
因那一场比试,二人后面也时常切磋,所以关系还不错,平时也能开一些小玩笑。
“我嫉妒你?我嫉妒你!简直…简直是无稽之谈!”
符存闻言,猛的一下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激动。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嫉妒,没嫉妒,别激动。”
听到符存语气中的嫉妒都溢出来了,刘克之当即起身拉他坐下。
“明日何时出发?”
一说到正事,符存瞬间变得正经起来。
“大军卯时造饭,辰时开拔,但我等要提前半个时辰出发。”
“好,我知道了。”
刘克之点了点头,收起文书后,话锋一转。
“老符啊,听说晋阳的婆娘长的好,要不给你找几个?这样你儿子以后说不定能有我一半的俊朗。”
符存又是猛的起身,指着刘克之,看着这厮那张即便是变黑了一些也好看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你…哼!走着瞧!”
放下一声狠话后,符存转身便走。
见此,刘克之可不愿意了,好不容易逮着笑话他的机会,怎会放过,连忙起身跟在他身后。
“哎~别走啊,再聊一会儿。”
走到帐门前,符存忽然停下,刘克之一个没注意,砰的一下便撞了上去,符存又穿着甲,这一下直接磕到了刘克之的鼻子,痛的他哎呦出声。
符存见状顿时轻笑出声,但又觉不妥,便故作严肃,转身冷声道:
“对了,节帅让你明日捉人时不必带上面甲。”
说罢,他也不等刘克之开口,转身便出了营帐,隐约间肩膀耸动。
———
晋阳城,亦是天下少有的雄城,有史以来,历代皆是重镇,又因国朝起于太原,故又加以修缮扩建,时人称之为北都。
后有肃宗设立五京制,即首都长安,东都洛阳,北都太原,南都成都,西都凤翔。
其中长安和洛阳的地位几乎不变,其余三都在各代皆各有变化,但太原始终都在其中,地位很是特殊,也是如今朝廷实控的藩镇之一。
广明元年二月十一,天色不错,日头不烈,照在身上暖暖的。
张彦球自任马步都虞侯之后,依旧住在祖宅之中,他家亦是世代的河东将门。
天方破晓,其便在家中设宴,宴请晋阳中高层军官文使吃酒,此举自诸葛爽到达晋阳之后开始,直到今日。
他家世代经营的祖宅很大,已成园林,其中茂林修竹,亭台楼阁,一应具有,不似军将之家,倒是文士之宅。
只是此时这文雅之宅中,却是一片喧哗,庭院之中摆满了酒席,数十名军士正到酒酣之时,已掏出钱来博戏,兴高采烈之处,嬉笑怒骂出声,旁若无人。
而不远处的阁楼之中,张彦球坐在主位,身旁是监军周从寓,下首是晋阳府衙高中级文武属官。
“那诸葛爽已至晋阳数日,却一直待在城外,不知为何?”
张彦球很是忧虑,他虽是马步都虞侯,已是晋阳府衙高层军官之一,可他这官是自任的,尚未得到朝廷的承认,若是诸葛爽想搞他,不过一句话的事。
“虞侯何需忧虑,这晋阳是我等河东将门的晋阳,他诸葛爽官再大,原也只是个汝州防御使,那曹翔,李侃,李蔚,哪个不比他官大,还不是死的死,走的走,我看,这诸葛爽也待不长久!”
下首一个军官打扮的开口便说,语气轻蔑。
“是极,是极,虞侯无需忧虑,自有我等在,若那诸葛爽识趣,便让他自己离开河东,若他不识趣,就让他下去和曹翔李蔚他们做伴!”
“正是如此!”
底下满是一片附和之声。
张彦球见状,也觉得有理,顿时放下心来,喜笑颜开的招呼着吃酒。
这就是沙陀之乱到如今还未平定的原因。
河东将门只是一个缩影,天下藩镇,皆是世代联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且不止高层,就连底下士卒,也是极度排外。
对于天德,夏绥,忠武,义武,义成等诸镇来说,咱们是收了朝廷的钱来平乱的,自然肯出力。
但对于河东来说,其实李国昌父子才是自己人,其余诸镇皆是来抢地盘和劫掠财货的,自然像是防贼一般的防着他们,把不信任的样子直接摆在了明面上,作战时也是袖手旁观。
见此,诸镇客军自然也没心思打仗了,毕竟在他们看来,咱们是奉旨而来,就是个帮忙的,出主力的还得是你们这帮河东军。
但现在搞得我们成主力了?那怎么行!朝廷给的价钱不够,得加钱!
可朝廷也没钱给,相反派一个招讨使就死一个,唯二没死的就只有窦浣和李侃,因此越发的对河东局势感到不满。
按理来说,朝廷应该是知道河东局势的,但神奇的就在这里,朝廷还真不知道。
窦浣也就罢了,在战斗初期就被罢免官职,回长安了,后面的事与他无关,他也不知道。
但李侃不同,他是去年七月辞的官,河东的情况他也算了解,可他没有上报,而是看着朝廷不断的派人来送死。
这就造成了朝廷一直在派节度使和招讨使,几乎是来一个死一个,而沙陀却越打越强,河东越打越乱。
若是说李国昌父子太强,拿他们没办法,那纯属扯淡,如今河东驻扎的各镇兵马加起来将近有七万人,而李国昌父子的兵马加起来也不过两万左右,如何是河东诸镇的对手,不过是不想动罢了。
诸镇客军:“反正不是自家地盘,关我屁事!”
河东军:“李国昌父子也算是自己人,而那些藩镇都是来抢地盘的,盯着他们!”
于是,就造就了目前这种神奇的情况。
而此时,刘克之带着自己的一火人,两个义兄弟的两火人,符存的一火人,还有诸葛爽批给他的两火人,一共六十骑兵,甲骑具装,来至张彦球府门前。
听着园中不断传出的嬉闹声,刘克之淡淡一笑,挥了挥手。
“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