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任伟一家搬去钟山市了吗?”
两人在黑暗的巷子里逃窜,李凌身上焦炭化的血肉与衣服摩擦,簌簌地往下落,身体在逐渐变轻。
他冥冥中有一种感觉,一旦全身血肉脱落殆尽,就是自己的死期。
“我不知道!是我二叔说的!他说任伟一家发了财,搬走了,他从来不允许我们去任伟家附近玩。”
任文声音带着哭腔,今晚接二连三的遭遇几乎将他的理智击溃,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任文的二叔,是村长。
“你二叔还说过谁搬走了?”
“任明家、三德子家、赵虎家、任松山......”任文越说心里越害怕。
“太多了!村里大半都搬走了,你那会看到的村民,就是草庙村几乎剩下的所有人了。”
说话间,前面房门吱嘎打开,一道僵硬的黑影走了出来,遥遥看过来。
“是任明!”任文尖叫。
两人立刻转身,钻进旁边的巷子。
李凌心神震动。
那会看到的人顶多一百多人不到两百,而依照草庙村的规模,至少也该有三百户,按照一家三口计算,那就是近千人!
这么说来,有八百多人变成鬼奴,这厉鬼的恐怖程度至少也有B级!
李凌被自己的猜测震惊到。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钟山市的负责人是童倩,这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圣母,虽然能力有限,但愿意为了拯救普通人牺牲自己,李凌不信这样大规模的恐怖事件会在童倩眼皮子底下发生。
太过明显。
“啊!”
远处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一个僵硬的黑影从一处破旧的院子中走出,将一个路过的女人扑倒。
“赵虎!你要干什么...啊!救命!”
尖叫声与哭喊声交织在一起,惊恐绝望。
李凌脚步一顿。
“求求你救我!”女人看到了这边的李凌和任文,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高声呼救。
李凌有些犹豫,以他如今状态,最多只能再用一次厉鬼的力量。
“是欣欣姐!”任文认出女人的声音,哀求道,“李大哥,求求你救救她!欣欣姐是村里唯一对我好的人了。”
李凌检查手枪,黄金子弹还剩8颗。
“砰砰砰!”
三声枪响,赵虎陡然僵住,歪倒在地上。
女人尖叫着推开赵虎,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谢,谢谢!呀,小文!”
任文扑进欣欣怀里,“欣欣姐你没事吧。”
“没事。”
女人与李凌年龄一样,都是18岁,青春靓丽,长相漂亮,脖子上有一道被掐出的青紫手印。
她认出了李凌,知道裹得严严实实的登山服下,是一具恐怖的焦尸,局促不安。
任文安慰道:“欣欣姐别怕,李大哥是好人,不是鬼。”
李凌点头打过招呼,“情况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带你们先离开,村里太危险。”
接连的枪声打破了草庙村的宁静,陆续有村民从家中走出,在巷子里交谈。
欣欣心善,急切道:“大家快回家!不要出来,有鬼!”
草庙村不愧是在雨中鬼阴影下延续下来的村子,村民们立刻就相信,没有多问一句,慌忙回家,关门熄灯。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僵硬的人影走出家门,在巷子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阴冷的气息渐渐扩散至整个村子,诡异恐怖的氛围将村子笼罩。
寂静的夜里,时不时响起凄厉绝望的惨叫声。
三人远远避开,来到一处土地庙。
平安公社的三人不知躲到哪里,沿途一个都没遇到。
李凌停下,“咱们就在这里分开吧,你们注意保护好自己。”
任文道:“李大哥,你要去哪?”
李凌道:“我被厉鬼锁定,要去寻找应对办法,如果运气好,成功解决,会来找你们。”
任文抿着嘴,想要恳求李凌留下,但又说不出这种自私的话,最后只能点点头。
欣欣道:“你刚才不是用枪把鬼打死了吗?”
李凌摇头,“那只是鬼奴,不是真正的鬼,不过对你们来说没有太大区别。”
李凌继续道:“刚才小文说那些鬼奴是本应该搬走的人,可能与村长有关,你知不知道村长做过什么?为什么原本搬走的人会变成鬼?”
欣欣略一回想,立刻发现这些鬼还真是搬走的人,脸色顿时白了。
她家隔壁邻居刚于一周前搬走。
原来不是搬走,是变成了厉鬼!
自己与鬼做了一周的邻居?!
“我不知道。”
欣欣迟疑了几秒,不确定道:“不过村长要求每个搬走的人在临行前举行仪式祭奠祖宗,并且在祠堂守夜尽孝,难道与这有关?”
当然有关,厉鬼就是墙上的壁画,村长把所有人都坑死了,或许是为了钱......李凌点头,没有多说。
任文想到这几天晚上自己一直住在祠堂,小脸顿时白了,后怕不已,“我说他怎么允许我住在祠堂,原来是想害我!”
李凌继续道:“方才那种有鬼的雨多久出现一次?”
欣欣回答:“每天晚上和清晨,下次出现大概在凌晨三点左右,你有表吗,没有的话这表给你。”
说着,递过一只精巧的女士手表。
“谢谢,你们注意安全。对了,你们注意不要......”
李凌话说了一半,没有继续往下说。
欣欣追问,“注意什么?”
“没什么,你们多想一想外面的世界,不要回忆草庙村的任何东西。”
李凌终究没有说出关于壁画鬼杀人规律的猜想,万一猜测为真,自己的提醒反而会害了他们,有时候无知的人反而活的更久。
“好的。”
两人看着李凌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直至彻底看不见。
月光如水,虫鸣声此起彼伏,一派祥和。
谁也想不到,这安宁的掩饰下,正在爆发恐怖的灵异事件。
“咱们藏起来。”欣欣道。
两人躲进土地庙里,用木头把院门抵住,藏进正殿。
......
李凌走了一会儿,停下脚步。
月光照耀下,可以看到前面地上趴着一道黑影,不是之前遇到过的鬼奴,而是一具新鲜的尸体,是个刚死的村民。
这个村民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但是皮肤阴冷惨白,面孔精致俊秀,仿佛披了一层人皮。
李凌立刻联想到自己脑海中的诡异壁画。
壁画躁动不安,鬼脸迅速变得清晰,比地上的村民还要英俊,扭曲蠕动,似要从画中钻出来。
他赶紧强行中断念头,鬼脸在鬼火的压制下不甘地重新安静下来。
“这草庙村真是邪了门了,每天晚上下的雨中有鬼,香炉中有鬼,现在就连墙上的壁画都是鬼,这个村子的人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李凌走过尸体,正要继续向前,忽然听到旁边胡同里传来一道微不可察的虚弱声音。
“老兄,这边。”
是墨镜男的声音。
李凌手电筒照射过去,立刻被吓了一跳。
胡同里确实是墨镜男,此时的他与先前判若两人,嚣张的暴发户气质不见,整个人萎靡不振地靠在墙上,衣服破破烂烂,浑身鲜血淋漓。
最恐怖的是他的头颅。
头发全部脱落,皮肤死人一般森白,头顶、脸颊、脖子......所有皮肤爬满了诡异恐怖的刺绣。
刺绣组成了一个精致漂亮的鬼脸。
这鬼脸察觉到李凌的目光,在墨镜男身上游走蠕动,试图挣脱束缚,恐怖渗人。
墨镜男眼中闪过绝望之色,咬牙再次驱动鬼刺绣,森白的皮肤向外凸起,构成密密麻麻的针脚。
几秒钟后,鬼脸动作定格,他的头颅上再次多出许多刺绣,整个人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阴森冰冷,如同一只厉鬼。
他苦涩道:“我要厉鬼复苏了。”
他不说李凌也看出来。
李凌叹了口气,兔死狐悲。
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驭鬼者,也是亲眼见证的第一个即将厉鬼复苏的人。
不久前墨镜男意气风发、状态极好,丝毫没有厉鬼复苏的迹象,一转眼奄奄一息,如路边的老狗。
人命在鬼面前,甚至不如一棵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