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文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颤抖叫道:“李大哥?”
李凌感觉全身上下无处不痛,整个身体像是被烧焦烧透的炭,轻轻一碰就要碎掉。
青色鬼火勉强驾驭成功,盘踞在心脏位置,躁动不安,随时准备向其他位置蔓延。
如果还有心脏的话。
他默默感受自己的状态,苦笑一声。
动作牵动了肌肉,完全碳化的皮肤簌簌掉落,露出里面同样焦黑的血肉、骨骼。
“呼!”
插进后背的竹竿忽地冒出青色鬼火,顷刻间烧成灰。
任文被吓了一跳,再次躲回祠堂,将门关闭。
另一具焦尸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被暂时压制。
李凌艰难起身,僵硬地走向祠堂,焦黑的身体咔咔作响,碳化的血肉随着走动不时掉落。
诡异、恐怖。
如果说普通驭鬼者在厉鬼复苏下能扛三个月,那么李凌连一周都活不到。
他甚至怀疑自己活不到沙漏漏完。
青色鬼火复苏程度很低,但身体在驾驭过程中严重碳化,此时还活着纯粹是灵异力量的支撑。
想要活下去,得赶紧想办法解决身体问题。
在与焦尸鬼的对抗中,他对青色鬼火有了略微了解,知晓其能点燃灵异,造成压制。
“小文,开一下门。”
声音诡异、含糊,潮湿的气流穿过碳化的声带,呼噜呼噜作响。
“你,你是谁?”祠堂里传来任文惊恐的声音。
“是我,李凌。”
几分钟后,祠堂门颤悠悠打开,门缝里露出一张煞白的小脸。
李凌裂开嘴笑了。
一大块碳化的血肉从脸颊掉落,摔成一地渣子,露出黝黑的牙齿和颅骨。
任文顿时小脸惨白,祠堂门“嘭”一声关上。
“你不是李大哥,你是鬼!走开!快走开!我,我喊人了!”
李凌苦笑。
自己可不就是一只鬼。
“小文别怕,我是人,刚刚驾驭了厉鬼,成为驭鬼者,不是鬼。”
好说歹说,祠堂门再次打开。
任文脸色惨白,哆哆嗦嗦,“你真不是鬼?”
“哪有会说话的鬼。”
任文到底没见过世面,一想也是,于是打开门。
祠堂半间教室大小,正中是一张宽大老旧的桌子,上面摆着密密麻麻的灵位,桌上有一个香灰形成的圆形痕迹,角落堆着茅草木头等杂物,供桌后的墙上一片模糊,原先似乎刻着东西,但在岁月侵蚀下已经看不出。
破旧、简陋。
任文缩到供桌后,害怕地偷看,肚子里忽然发出“咕噜”声。
李凌打开背包,取出压缩饼干和矿泉水丢过去,“吃吧。”
任文咽了口唾沫,终于相信眼前的人不是厉鬼,捡起饼干,迫不及待地打开,狼吞虎咽。
“谢谢李大哥!”
李凌从背包中取出一身新的防水登山服套在身上,过程中,焦黑的血肉渣滓洒落。
而后戴上口罩、手套、墨镜、压低帽檐。
这就有了人形。
如果不扒开看,谁也不知道崭新漂亮的衣服下是一具恐怖的焦尸。
身体情况紧迫、耽搁不得,他准备稍作休息就离开,寻找解决办法。
对驭鬼者而言,真正恐怖的是厉鬼复苏,身体问题反而容易解决。那些顶级驭鬼者,如后期的队长级人物、西方的国王,身体更是几乎全都换成厉鬼。
暴雨中,原本一动不动的焦尸突然开始颤抖,频率越来越高,四肢逐一恢复行动。
压制效果在逐渐消失。
很快,焦尸摇晃站起,空洞的眼眶遥遥注视这边。
漆黑的墨镜下,李凌同样空洞的眼眶中,隐约有青色火光浮现。
二者对视。
焦尸感受到威胁,僵硬地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李凌看着厚厚的雨幕,若有所思。
先前自己打着伞,焦尸一路跟随,但实际并未发起袭击,直到自己丢掉雨伞夺路而逃、被雨水打湿全身,它才骤然发起攻击。
村民民晚上躲在家里不出门,也没有遭遇袭击。
二者相结合,焦尸的杀人规律很明显了,那就是雨。
被雨淋时就会遭遇厉鬼追杀。
它或许就是当初关押青色鬼火的驭鬼者。
焦尸远去,狂风暴雨越来越小,短短几分钟,云销雨霁,露出群星璀璨的夜空,月光皎洁如水,空气清新。
这诡异的一幕让人心底发寒。
很快,寂静的村庄仿佛重新活过来,家家户户亮起灯,大人小孩的喧闹声远远可闻。
李凌掏出手机,不出所料没有任何信号,时间更是显示上午九点。
“小文,隔壁大昌市近期爆发过青灰色的雾霾吗?”
他要确定当前的时间线。
任文茫然道:“雾霾是什么?”
“......没什么。”
李凌将破损的香炉装进背包。
黄金是唯一不受厉鬼影响的物质,多多益善,
“我要走了,桌子上给你留了三千块钱,救命之恩来日再报,保重。”
任文一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到底,两人萍水相逢,欠人情的是李凌。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群人前簇后拥,向祠堂走来。
为首的是三个男人,西装革履、暴发户气质十足,周围围着一群村民。
居中的男人脸颊方正,戴着一副墨镜。左侧的男人皮肤黝黑,一道狰狞的伤疤几乎将整张脸分开,渗人恐怖。右边的男人异常肥硕,挺着大肚子,饶有兴趣地把玩着一把反曲复合弓。
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点头哈腰,满脸谄媚,指着祠堂,声音依稀可闻。
“几位老板,前面就是草庙旧址,据说是民国时修建,后来改成了祠堂。”
墨镜男道:“好,我说话算话,只要你们愿意让出祠堂,三百万不成问题。”
周围村民惊喜,七嘴八舌地议论,千恩万谢。
村长大喜,“多谢老板!只要您给钱,别说迁走祠堂,祖坟也能迁!”
疤脸男嗤笑,嘲讽道:“要你们祖坟干什么,穷乡僻壤鸟不拉屎,送我都不要!”
村长尴尬,支支吾吾,村民们涨得满脸通红,敢怒不敢言。
李凌注视着三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气息。
这三人是驭鬼者。
三人脸色油润、面带红光,几乎与普通人一样,状态比李凌好了不知多倍。
这时,村长远远看到李凌,惊道:“你是谁?怎么在我们村祠堂?”
话音未落,他忽然想起不久前雨中的敲门声,脸色一变,惊骇道:“是你!那个外乡人!”
“你,你没死?”
李凌没有说话,迎着人群走去。
任文想了想,扭头跑进祠堂,抓起桌上的钱,跟在李凌身后。
三个男人也察觉李凌是驭鬼者,边走边警惕地打量。
双方越来越近。
李凌主动点头打招呼。
三人点头回应。
肥硕男人摇了摇复合弓,饶有兴趣道:“这是你的弓?挺有意思。”
李凌道:“送你了。”
声音含糊诡异,沙哑恐怖,不似人声。
肥硕男人咧嘴大笑,脸上肥肉颤动,“多谢!”
墨镜男忽然问道:“你到草庙村祠堂干什么?”
李凌道:“我迷路了,误入草庙村,撞到雨中鬼,被迫到祠堂躲避。”
疤脸男眼神闪烁,死死盯着他,“祠堂中有什么?”。
李凌道:“一些灵位,我忙着躲避雨中鬼,没有注意。”
墨镜男点头,没有再说。
不到万不得已,驭鬼者之间轻易不会起冲突,毕竟每次使用厉鬼能力都会消耗生命。
眼看双方就要擦肩而过。
这时,村长看到了李凌身后的任文,尤其是那一沓钞票,眼睛一亮,竟然伸手去夺。
“小文,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从哪里偷的钱?”
任文侧身闪过,怒目而视,“你才偷钱!这是李大哥给我的!”
村长道:“你太小,我是你二叔,这钱我替你保管!”
任文一口浓痰吐到村长身上,恶狠狠道:“滚!霸占我家房子不说,连钱都抢,我没你这个二叔!”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村长大怒,抬手欲打。
村民中有人皱眉怜悯,想要上前阻拦,被其他村民拦住,悄悄指了指村长,压低声音道:“你不想要补偿款了?”
那人反应过来,立刻打消念头。
三个西装男人走向祠堂,脚步急切,面露喜色,边走边低声交谈。
李凌歪头看向村长。
隔着墨镜,村长感到一股阴森、死寂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似乎被厉鬼盯上,整个人如坠冰窖,毛骨悚然,抬起的手僵在空中。
李凌注视了他几秒,转过头继续向前。
村长僵硬地站在原地。
任文挑衅地瞪了他一眼。
村长咽了口唾沫,慢慢放下手,短短几秒钟,后背衣服已被冷汗打湿。
他试图挤出个笑容安慰自己,但肌肉僵硬,不听使唤,笑容比哭还难看。
村长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看着李凌的背影,心中羞恼不已。
自己在村里说一不二,跟土皇帝一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他感觉自己颜面尽失,仿佛看到其他村民满脸鄙夷,正在身后指指点点。
他看到不远处三个西装男人的背影,眼珠子一转,大声道:“小杂种,人家怎么会给你钱?你是不是把祖宗留下的东西偷偷卖了!”
远处三个西装男人脚步一顿,立刻转过身。
三双冰冷的目光锁定了李凌。
李凌如芒在背,心中升起危机感。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