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将林渊从昏迷中拽了出来。
他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红色。额头的伤口已经结痂,血痂粘住了睫毛。
林渊试着动了动手指,尖锐的疼痛立刻从全身各处传来,仿佛有千万根针同时扎进皮肤。
“爹...娘...”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喉咙里满是血腥味。
月光冷冷地照在废墟上。林渊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到自己半截身子还埋在倒塌的房梁和土石下。
一根突出的木刺扎进了他的大腿,暗红的血迹已经干涸。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两道凌空而立的身影,随手一挥就摧毁了整个村庄的“仙师”,父亲被木桩贯穿胸膛的画面...
林渊猛地挣扎起来,伤口再度撕裂,温热的血液顺着小腿流下。
他咬紧牙关,双手扒拉着压在身上的碎石瓦砾。指甲翻了,指尖磨出了血,但他感觉不到似的继续刨挖。
“我不能死...”每动一下都像刀割,但比起心中的痛,这肉体的疼痛反而让他清醒,“至少...不能现在就死...”
三个时辰后,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林渊终于从废墟中爬了出来。
他瘫在地上,像条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全身没有一处不疼,左腿的伤口更是火辣辣地灼烧着。
阳光渐渐明亮起来,照亮了青石村的惨状。
林渊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昨日还生机勃勃的村庄,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木横七竖八地插在地上,几处未熄灭的火苗仍在舔舐着残骸。
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烧焦的味道和另一种更令人作呕的熟肉气息。
他强迫自己站起来,拖着受伤的左腿,一瘸一拐地向记忆中家的方向走去。
“有人吗?”林渊喊着,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残垣的呜咽声。
转过半堵倒塌的土墙,林渊猛地僵住了。一只苍白的小手从瓦砾中伸出,手腕上还系着一条红绳——是隔壁王家的小女儿巧儿,前天还缠着他要山里的野果子。
林渊跪下来,颤抖着拨开碎石。
小女孩的身体已经冰冷,半边脸埋在尘土里,睁大的眼睛里还凝固着惊恐。
她的胸口凹陷下去,想必是被倒塌的房梁砸中了。
“巧儿...”林渊轻轻合上她的眼睛,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用颤抖的双手挖了个浅坑,将小女孩埋了进去。没有工具,他只能用两块木板勉强做了个十字标记。
饥饿感突然袭来,像一把钝刀在胃里搅动。林渊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他环顾四周,开始机械地搜寻任何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半袋发霉的糙米,一个裂了缝的瓦罐,几件沾满尘土的粗布衣裳。
林渊把这些收集起来,用破布包好。在一处倒塌的灶台旁,他找到了半壶清水,迫不及待地灌了下去。
水流过灼烧般的喉咙,带来片刻的舒缓。
正当他转身时,一抹亮色吸引了他的注意。一块蓝色的布料从废墟中露出一角,质地明显比村民穿的粗布精细得多。
林渊好奇地扯出来,发现是一段破损的修士袖袍,袖口部分绣着云纹,料子摸上去冰凉柔滑。
“是那两个仙师掉落的?”林渊翻找着,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布袋。
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粒淡绿色的药丸,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他的肚子又咕咕叫起来。林渊犹豫了一下,拿起一粒药丸小心地舔了舔。
舌尖传来微微的甜味,紧接着一股暖流从腹部升起,饥饿感顿时减轻了几分。
“仙丹?”林渊惊喜地将剩下的药丸小心收好。
继续搜寻时,他又找到了一块玉牌,上面刻着“玄天宗”三字,背面是复杂的云纹图案。
玉牌触手生温,显然不是凡物。林渊把它用细绳穿上挂在脖子上,藏进衣襟里。
正要离开时,一阵腐臭味飘来。他循着气味看去,只见一头死去的耕牛被压在倒塌的谷仓下,尸体已经开始腐烂。
饥饿感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强烈。林渊盯着那头腐牛,胃里翻腾着恶心,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不行...会生病的...”他喃喃自语,却控制不住地蹲在腐牛旁边。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在晨光中诡异地蠕动着,像一张贪婪的嘴。
昨日的记忆闪回——那影子吞噬蝎子的画面。
林渊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让影子覆盖在腐肉上。影子立刻如活物般扩散开来,包裹住腐烂的牛肉。
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声响起,腐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与此同时,一股暖流顺着影子流入林渊体内。饥饿感立刻减轻了,身上的伤口也不再那么疼痛。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他跪在地上干呕,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这到底是什么...”林渊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它现在看起来比周围的其他影子要深得多,几乎像一滩墨汁。
他强迫自己站起来,继续搜寻。随着太阳升高,废墟中的气味越来越难闻。
林渊用找到的布条沾湿了捂住口鼻,但死亡的气息仍无孔不入。
在村庄中央的空地上,他找到了更多尸体。有些还能辨认出面目,有些已经焦黑难认。林渊一个个翻看着,寻找父母的踪迹。
每翻过一具尸体,他的心就沉一分。直到夕阳西下,他也没能找到父母。
也许是被埋得太深,也许...已经灰飞烟灭了。这个念头让林渊跪倒在地,无声地哭泣起来。
夜幕降临,林渊蜷缩在一处勉强能挡风的断墙下。
白天的发现让他身心俱疲,但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那股诡异的饥饿感又回来了——不是胃部的空虚,而是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吞噬。
影子在他脚边不安地蠕动着,仿佛有自主意识般向外延伸。
一只夜行的甲虫爬过,影子猛地扑上去,瞬间将其吞噬。林渊感到一阵微弱的满足感,但随即是更大的渴望。
“我变成怪物了吗?”林渊抱紧双膝,月光下的影子扭曲变形,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远处传来狼嚎,林渊打了个寒战。他必须离开这里,野兽很快就会来觅食。
但去哪呢?最近的镇子也有两天的路程,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走不到。
不过他摸了摸怀中的玉牌,改变了主意。
“玄天宗...”林渊低声念着玉牌上的字,“是你们的仙师毁了村子,一定要去找你们讨个说法。”
这个念头一起,心中的仇恨顿时给了他力量。
林渊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师,必须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夜风吹过废墟,卷起几片灰烬。
林渊的影子在月光下诡异地延伸着,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一个复仇者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