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睿刚坐下,礼仪太监再次挥动鞭子,在空气中抽出脆响。
赵伦上前一步,高喊一声:“上朝~~”
在云朝,只有大年初一或者一些重要节日才会行跪拜礼,其他时候臣子对皇帝的礼仪是类似唐朝叉手礼。
双手放在胸前大拇指交叉,躬身低头,头顶与双手齐平。
大臣们齐齐行礼,异口同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姚睿也趁着这冲击大殿的山呼万岁之声,偷偷放了个屁。
“咳,众爱卿免礼。”
说完之后,姚睿便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的大臣们。
这年代的男人,一定年龄之后都要留胡子的。这不是法律规定,而是类似一种风俗,只有太监下巴上才是光溜溜的。
如果说过了三十岁还不留胡子,会被说老有少心,不够稳重。
所以坐在龙椅上一眼望去,全部都是大胡子。
不过胡须的样式却各不相同,有点类似后世的不同发型。
文官大多数是山羊胡,显得温文尔雅。而武将们大多数上嘴唇是不留胡子的,要么就是很短。但下巴和腮帮子的胡须却很浓密。
只不过这个时期文臣和武将还没彻底分开,很多大臣依然是上马能砍人,下马能提笔的全能型人才。
姚睿看了一圈之后,缓缓开口:“朕,刚刚亲政。国事还有诸多不解之处,还要仰仗众爱卿日后尽心辅佐。”
这是今天早上贺若瑾教他说的,虽已登基三年,但既然亲政了,还是要说两句话,收收人心的。
此话一出,下面的大臣们纷纷表示臣等必将竭尽全力等等……先表一波忠心。
随后就开始聊正事,果然就像贺若瑾说的那样,朝会上聊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什么刑部办公室房梁被虫蛀了;或者京城粮价产生了小幅度波动;要么就是一些基层官员的任免等等……
真就是各部门汇报任务进度和工作报告。
姚睿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做出一副认真听的架势,时不时的点点头,说声言之有理。
朝会从早上六点开到八点,各部门的汇报才算结束。
坐了两个小时没怎么动弹的姚睿感觉屁股都有点不舒服了,见他们汇报完了,直接宣布退朝。
退朝并不是下班了,官员们还要去各自的办公室继续工作。如果是各部侍郎及以上级别的大臣们,没什么要事的话倒是也可以回家办公。
而姚睿则是起身去了宸光殿,在立政殿后面,平时一般是皇帝开小会的地方,有什么大事儿的话,就是叫几个重要大臣在这里开会商讨。
宸光殿的侧面则是皇帝的书房,也是平时坐班办公的地方。
过来的时候,贺若瑾已经等在这里了。
其实这种地方皇后是不该来的,但她打着给皇帝送茶水的名号,过来了太后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们夫妻之间感情好,也是太后乐于见到的。
“哎呀我去,可算结束了,累死老子了。”姚睿一进来就大大咧咧伸了个懒腰。
贺若瑾将倒好的茶推了过来:“结束还早着呢,朝会只是五天一开,这边才是你真正的工作。”
说着,指了指桌子上那厚厚的好几摞奏本。
“得,好歹不用坐着一动不动,连口水都喝不上。”姚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扭了扭腰之后,他来到桌案前坐下,随手拿起一本奏疏看了起来。
虽然说这年代没有标点符号,但奏疏的格式特殊,一般来说该停顿的地方都会另起一行,空两格,看起来倒也不是那么费劲儿。
不过这空格跟后世写作方式不同,写到陛下或者皇后等词语的时候,无论前面有没有写完,都要另起一行然后顶格写,以示尊敬。
唯一有点麻烦的就是文言文,书面语跟口头语大不相同,稍微走神漏看一个字,后面的可能就看不懂了。
“你看看这都写的什么玩意儿。”姚睿吐槽一句,随后念诵起来:“臣庐州县令韩益涛,顿首,死罪上言。伏见天道示警,自五月乙……未至丁酉,这个字怎么念?哦,霪雨昼夜不息。今泸水涨溢二丈,漫浸城郭,田庐漂没者廿一户……这个字?嗯,耆老咸云,此五十年未睹之涝也……”
贺若瑾笑着摆了摆手:“不用念了,听到这里就知道后面肯定是要钱的。”
姚睿点了点头:“说的很对,中间说是他已经在做防汛措施。后面原话是:伏惟陛下圣德格天,泽被草木。乞敕度支司速调钱二千贯、麻三万束、松桩五百根,星夜驰援。缓则阖县鱼矣!呵呵,还挺幽默的。”
念到这里,姚睿突然将手里的奏疏合上:“我对这个时代的经济情况还不太了解,防汛工作需要两千贯吗?”
“那要看具体情况,不过庐州距离京城不远,就算多报了也不敢太夸张。”贺若瑾轻轻抿着茶水。
“那这个怎么批?”姚睿问道。
贺若瑾放下茶杯:“要是同意你就写‘可’或者‘依议’,然后扔给尚书省去执行。如果不同意就写明意见,发回去。或者当没看见,拿去烧了也行。”
“唉,你说这帮人,就一个下雨防汛的问题,非要加一堆没用的废话。”姚睿一边吐槽一边拿出秀丽笔,在最后写了个“可”字。
“赵伦。进来。”
“陛下吩咐。”赵伦推开门走了进来。
姚睿将手中的奏疏扔给他:“该给谁给谁。”
“是。”
等赵伦出去之后,贺若瑾轻笑道:“皇帝的工作就是这样,被拍马屁也是你的工作。”
姚睿摇了摇头:“对了,能不能让工部给我做个那种倾斜面的桌子?不然时间久了我怕颈椎出问题。”
“可以,我回去画个设计图,你让他们做就好了。”贺若瑾点了点头,“巧凝,你去给陛下拿些甜食来。”
“是。”巧凝答应一声。
贺若瑾也起身:“走了。”
“你干嘛去?”姚睿问道,“这么多奏疏你指望我一个人处理啊?”
“我也要上班的呀。”贺若瑾回答道,“一会儿要把名单给内侍省送去,礼部那边还等着去册封后妃呢。”
姚睿摆了摆手:“你就在这儿弄吧。这么多奏本我一个人看起来心慌。这么多国家大事我哪会处理?你得留在这儿帮我啊。”
贺若瑾突然笑了:“不是,我是皇后,按理说我应该拿的是宫斗剧本才对吧?天天在这里给你这个甲方修改方案算怎么回事?”
“嗨,这不是显得你厉害吗?不然我一个人真处理不来这些。”
说着,姚睿起身拉着她的手腕让她在旁边坐下:“后妃的事情让内侍省去处理,你留在这儿陪我干活儿。咱早处理完早下班。好吧。”
开玩笑,老子一个天生牛马,哪能玩的来这些?有现成的顾问不用白不用。
贺若瑾瞥了他一眼:“后宫干政是大忌,太后知道了肯定……”
“谁说你干政了?你就是在这里给我端茶倒水揉肩捶背而已,太后知道了又能如何?”姚睿睁着眼睛说瞎话。
“再说了,我有什么事情还不能跟皇后聊聊了?我就不信历史上那么多皇帝,真的就这方面的事情一点都不跟皇后聊。”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扯淡,贺若瑾最终点了点头:“行吧,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这就对了嘛,来来来,喝茶。”姚睿笑呵呵的给她倒了杯茶。
-----------------
另外一边,寿康殿内。
太后听完了桃子的汇报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本觉得这二人未必合得来,想不到成就了一桩姻缘。看来我那族侄女,是天生没有皇后的命啊。”
桃子轻轻抬头问道:“那皇后可要敲打一番?”
太后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扭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桃子打了个哆嗦,连忙低头:“奴婢失言!”
说着,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
“知道失言就好。莫要忘了,皇后才是后宫之主。说起来,册封的旨意也要下了吧?”
桃子回答道:“皇后昨日已将名单给了内侍省,今日礼部核查之后,旨意会在午后到达。”
太后听后微微点头:“嗯……将我殿内那些上好的补药,挑些好的给皇帝送去。顺便告诉他,年纪不小了,该为子嗣上上心了。”
“是。”
-----------------
御书房里,贺若瑾一边指导姚睿怎么处理奏疏一边画设计图,没用多长时间就搞定了。
等桃子过来传完太后的话,姚睿一手撑着脑袋叹了口气:“果然无论现在还是未来,父母操心的永远都是的孩子的孩子。”
“本来这年代平均寿命就不高,尤其你身为皇帝,有了孩子,大臣们才能安心。”贺若瑾放下笔,看着自己刚画完的图纸点了点头。
随后扭过头叮嘱道:“对了,明日后妃们进宫,记得先去睡淑妃。”
“这先后还有讲究?”姚睿挑起眉毛。
“那当然。周世文本就仗着太后膨胀的厉害,再不敲打一下,朝堂上弄不好真要出乱子。更别说不能让他觉得你这个年轻的皇帝好欺负。”
“行……吧。”姚睿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觉得一阵头大。
此刻的姚睿真心觉得,这皇帝真不是人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