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姚睿没事,贺若瑾又恢复了平时那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随后对赵伦摆了摆手:“去把郑美人的贴身侍女叫来。”
赵伦答应一声,走出门外,不一会儿就带进来一个十七八岁,面色惶然的姑娘。
“奴婢春梅,见过陛下,圣人,各位娘子。”她明显有些紧张,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贺若瑾扭头看着郑月婵:“你能确定她没有背叛你吧?”
郑月婵点了点头:“春梅自幼伺候我长大,不会背叛我的。”
“那先假设郑美人是被栽赃的,此物必然是她今日起床出去之后才放的。”贺若瑾看着春梅,“今日她早上离开之后,都有谁进入过这间屋子?”
皇后可以带着巧凝去御书房,但嫔妃们不同,她们只能自己去,不允许带侍女。因此贺若瑾才这么问。
春梅仔细回忆了一下:“我家娘子早上离开后,奴婢便唤平日负责洒扫的宫女整理,上午除了她们之外无人进来过。午膳之后,奴婢便去健身房伺候娘子了,后续是否有人进来,奴婢实在不知。”
回答的没什么问题,条理很清晰。嫔妃们的贴身侍女都是午饭之后跟着一起去健身房,在旁边端茶倒水递个毛巾什么的。
贺若瑾听她说完之后,扭头看向巧凝,见她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随即摆手:“将负责洒扫的人叫来。一个个来。”
负责打扫卧室床铺的宫女总共有四个,被一个个叫进来问话。
四个人都表示对布娃娃不知情,说辞也都大差不差。
问话期间巧凝也都点头,看不出说谎的迹象。
挥挥手让她们四个出去之后,贺若瑾继续分析:“她们打扫完是辰时,春梅是巳时末去用午膳。陛下与郑美人来到凝香殿是申末酉初,那看来就是这段时间内有人来放置的这个娃娃。”
“可这也有好几个时辰,这段时间出入凝香殿的人恐怕不少。”姚睿皱眉说道。
贺若瑾微微摇头:“各宫的宫女若无差遣,不会随意走动。她们住大通铺,此物必然不可能提前带在身上,被发现的概率太大。最安全的办法是当天拿到,当天就放在郑美人屋内。武宦巡逻间隔是两刻钟,虽能避开在门口遇见,但必经之路上必然会遇到。”
说到这里,她对赵伦扬了扬下巴:“让今天巡逻的武宦去认人,把今日路上遇到的,能认出的所有人都给我找出来。”
“是。”赵伦答应一声,马上去办。
嫔妃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丝钦佩。
这分析能力简直太厉害了,三言两语就搞清楚了事情的整个脉络。
皇后下令,整个后宫如精密的机器般运转起来。
今日巡逻的武宦都被拉到了凝香殿,一个个的辨认起来。
殿内坐着的姚睿则是把玩着手里的布娃娃:“这东西应该不是为了杀我,是想利用我杀了郑美人?”
“哼,”贺若瑾冷笑一声,“她死不死没人在乎,或许只是单纯的为了让后宫热闹起来。”
此言一出,嫔妃们心头俱是一凛,纷纷垂首。
皇后的话直指核心——她们本是各方势力探入后宫的触角。后宫若乱,前朝便能更轻易地窥探皇帝动向:心情起伏、宠幸何人……皆是情报。
然而自从皇帝亲政以来,直接让后妃给他当秘书,并且一视同仁,除了独宠皇后之外,对其他人都一样。
但并不忽略她们,皇帝对她们很好,会带着她们一起玩新鲜的各种事物。也不在乎礼法,皇帝会告诉她们,热了就少穿点,同时会迎合她们的爱好……
简单来说,就是皇帝让她们感觉到了人格上的尊重。
皇帝没有把她们当泄欲工具,而是类似朋友一样的相处模式,这让她们感到皇宫比家里还舒服。
人都是会趋利避害的,一边是被当成工具的家族,另一边是给予人格尊重的皇帝。但凡是个智商正常的人就知道该怎么选。
因此嫔妃们现在都心向皇帝,完全不跟家里说在宫里的事情。
他们又不敢强行逼迫,毕竟那是皇帝的女人,稍微说一句重话就是对皇家的大不敬。
毕竟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
郑月婵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哽咽却坚定:“妾心向陛下,断然不会做出对陛下不利之事。”
“嗯,放心,我是相信婵儿的。”姚睿搂着她的肩膀笑了笑,又抬头看向其他人,“我也愿意相信你们。往后余生,是咱们携手同行,莫要让外人坏了这份情谊。”
嫔妃们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
过了半个多时辰,赵伦走了进来:“陛下,总共找出来七人。”
“一个个叫进来问话。”姚睿摆了摆手。
赵伦答应一声,出去之后安排这七个宫女一个个的进来接受问话。
主要负责问话的是贺若瑾,巧凝在身边观察是否有人说谎。
前几个问话的时候巧凝都没反应,直到第五个。
进来的时候跟其他人没什么差别,对于宫女来说,见到帝后以及一群嫔妃共同在一起,紧张是很正常的。
但皇帝都亲政两个月了,他的脾气也能摸得清,如果没做亏心事,也不至于感到害怕。
可是这个宫女却能感受到明显的害怕情绪,双腿都忍不住在发抖。
贺若瑾坐在姚睿旁边,左腿搭在右腿上,面无表情的问道:“巡逻武宦见到你未时三刻离开了凝香殿,半个多时辰之后回来。说,干什么去了?”
“奴婢,奴婢的同乡玩伴在御花园当值,故此……”
“掌嘴!”贺若瑾突然打断,毫无征兆。
赵伦听到之后,来到那宫女面前,二话不说,抡圆了胳膊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那宫女被打的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嘴角渗血。
贺若瑾的动作,神态和语气依然没什么变化,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你不会认为事到如今还没查清楚你的事情吧?本宫乃后宫之主,来之前听有巫蛊,便派人去查了凝香殿所有人。你本名张雀儿,越州人氏,五年前被父母卖入宫中。唯一的同乡在贤妃的甘棠殿当值,而且你们只是同乡,并不熟悉,更称不上玩伴。”
听着贺若瑾的话,其他嫔妃和姚睿都是一脸惊讶。
虽然说确实后宫太监宫女的档案都归皇后管理,但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记住这么多人的姓名和资料确实远非常人能做到。
张雀儿更是浑身发抖,嘴唇都在跟着哆嗦:“奴婢……奴婢……”
贺若瑾声音不大,却带着山岳般的压迫感:“本宫最后问一遍,这段时间你去做什么了?再有虚言,便扒光你的指甲,手指也一根根全剁了。”
这番话说的很平静,但谁都不敢当她是在开玩笑。
“殿下饶命!”张雀儿吓的磕头如捣蒜,“是,是灵樨殿的宦官刘玉!他给了我一枚金镯子,让我将此物放在娘子床上!”
听到这话,王馨怡一下子站起身,大叫道:“贱婢!血口喷人!我灵樨殿根本没有叫刘玉的宦官!”
“你先坐下。”贺若瑾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无波。
王馨怡乖乖坐下,狠狠的盯着地上的张雀儿。
“奴婢不敢欺瞒中宫殿下,这是证据。”她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枚金镯子,双手举起。
看到这镯子,王馨怡脸色大变:“这……”
她不敢相信的抢过来看了一眼,随后便跪在地上:“陛下,圣人。这镯子是我进宫时带进来的,可是……”
贺若瑾没说什么,只是从她手中拿过那枚镯子看了一眼,随后扭头看着张英:“张婕妤,好像你含澜殿就有一个叫刘玉的宦官。”
张英一愣,随后连忙站起身解释道:“陛下,圣人明鉴!妾殿中宫人不少,宦官名姓,妾实未一一记全……”
“不急。”姚睿很随意的摆了摆手,“赵伦,去含澜殿把人带过来,当面对质。”
“是。”
随后姚睿把王馨怡扶起来,让她坐下。
她泪眼婆娑:“陛下,您要相信妾啊。”
“我相信证据。”姚睿拍了拍她的肩膀。
……
过了大约两刻钟,赵伦面色难看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姚睿问道。
“陛下,刘玉自尽了。奴婢过去之时,人已经……凉透了。”赵伦恭敬的行礼,“奴婢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贺若瑾却突然笑了:“罢了,这结果倒是不出意料。”
“那这线索一断,还怎么往下查?”姚睿问道。
“查无可查了。”贺若瑾语气平静,带着洞悉一切的漠然,“他们想要的,不过是让这后宫热闹起来。嫔妃相争,他们才有隙可乘,窥探你的心思动向。此番不成,短期内必不敢再动。”
王馨怡抬起头:“大家是说,我等都被利用了?”
“不光你们,还有我与陛下。”贺若瑾补充了一句。
“果然,这皇帝当的……处处是坑。”姚睿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眼神看向地上的张雀儿,“那……”
贺若瑾没回答,只是微微扭过头看着他。
从她的眼神里姚睿已经看到了答案,深呼吸一口气之后,摆了摆手:“赵伦,拖下去砍了。然后找块风水宝地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