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停在一座白色大理石墓前。墓碑上刻着“爱妻林曼之墓”，下方是生卒年月——林曼去世时只有三十五岁。墓前已经摆放着新鲜的白玫瑰和一个精致的药瓶。
蓝若瑄的目光被那个药瓶吸引——瓶身上贴着的标签已经泛黄，但依然能辨认出“南江大学分子实验室”的字样和父亲龙飞凤舞的签名。
“这是……”
“你父亲研发的药物。”程远峰蹲下身，轻轻拿起药瓶，“林曼有先天性心肌病，你父亲的团队研发了一种特效药，曾经很有效。”
蓝若瑄震惊地看着那个药瓶：“我父亲从没提起过……”
“因为他不知道这药最终用在了谁身上。”程远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林曼是我政治婚姻的妻子，林家与我有复杂的利益关系。当年我创业初期需要林家支持，而林世诚坚持要我娶他姐姐。”
雨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像是无声的泪水。蓝若瑄突然意识到，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正展现着从未示人的脆弱一面。
“林曼是个好人，但我们之间没有爱情。”程远峰继续道，“她一直体弱多病，直到五年前……”他的声音哽了一下，“五年前，药物突然失效了。”
蓝若瑄的心猛地一沉：“失效？”
“准确说是配方被改动过。”程远峰站起身，转向蓝若瑄，“你父亲的原配方非常有效，但有人……故意调整了成分比例。林曼服药后，心脏负担反而加重。”
蓝若瑄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谋杀。”
“没有证据。”程远峰苦笑，“药瓶上的标签是你父亲签名的，实验室记录也被篡改了。表面看，是蓝教授的配方出了问题。”
“你恨他吗？”她轻声问。
程远峰摇头：“我知道不是他的错。我恨的是真正的凶手……”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投向蓝若瑄身后。
蓝若瑄转身，看到林世诚手持黑伞站在几步之外，脸色阴沉如这雨天。
“远峰，你带她来这里是什么意思？”林世诚的声音冷得像冰，“今天是曼曼的忌日，不是你们约会的时候！”
程远峰上前一步，挡在蓝若瑄前面：“世诚，注意你的言辞。蓝小姐是我请来的专业人士。”
“专业人士？”林世诚冷笑，“查账查到墓园来了？还是说……”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你们的关系已经‘专业’到这种程度了？”
蓝若瑄感到一阵怒火上涌：“林副总，请尊重逝者。我来这里是因为……”
“因为什么？”林世诚逼问，“因为你想看看自己父亲害死的女人长什么样？”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入蓝若瑄心脏。程远峰的反应更快，他一把揪住林世诚的衣领：“道歉！立刻！”
林世诚不为所动：“我说错了吗？蓝正华的药害死了曼曼，现在他女儿又来勾引你。真是父女同心啊。”
程远峰的拳头已经举起，蓝若瑄赶紧拉住他的手臂：“别这样，不值得。”
雨越下越大，三人在墓前对峙，气氛紧张得仿佛一触即发。最终是程远峰先松开了手：“世诚，你姐姐的死因你最清楚。别逼我说出真相。”
林世诚的脸色变了变：“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程远峰冷冷地说，“曼曼临终前跟我说过一些事……关于药物试验的事。”
林世诚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镇定：“胡言乱语。曼曼最后阶段已经神志不清了。”他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领，“远峰，我劝你清醒点。云鼎上市的事董事会已经有分歧了，如果你执意推进，别怪我不顾情面。”
“威胁我？”程远峰眯起眼睛。
“提醒而已。”林世诚后退一步，“别忘了，当年是谁帮你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林家给你的，也能收回去。”
说完，他转身离去，黑色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蓝若瑄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程远峰臂弯里，连忙松开。程远峰深吸一口气，转向墓碑：“曼曼，对不起，又让你看到这些。”
他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疲惫。蓝若瑄不知哪来的勇气，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我们走吧。”
回程的车上，程远峰一直沉默。雨水拍打车窗的声音填满了两人之间的寂静。直到车子驶入市区，他才突然开口：
“林世诚篡改了你父亲的药物配方，用曼曼做实验。”
蓝若瑄心头一震：“什么？”
“曼曼临终前告诉我，林世诚一直暗中调整她的用药剂量，说是为了‘优化疗效’。”程远峰的声音低沉而痛苦，“后来我发现，他是在测试改良后的配方，准备大规模生产。”
“为了什么？”
“利润。”程远峰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你父亲的原始配方成本太高，林世诚想简化工艺，降低成本。曼曼成了他的实验品……”
蓝若瑄感到一阵恶心：“这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他成功了。”程远峰苦笑，“现在市场上畅销的‘心宁’系列药物，就是基于那个改良配方。林世诚靠这个赚了几十亿，而曼曼……”
他没有说下去，但蓝若瑄明白了——林曼成了商业利益下的牺牲品。
“为什么不揭发他？”她问。
“没有直接证据。”程远峰摇头，“而且……某种程度上，我也成了共犯。云鼎起家的第一桶金，就是来自‘心宁’的收益。”
这个坦白让蓝若瑄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车内的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你父亲了吗？”程远峰终于再次开口，“我需要他的原始配方，需要他出面作证。这不仅是为了给曼曼讨回公道，也是为了纠正一个巨大的错误——‘心宁’有严重副作用，已经导致多起医疗事故。”
蓝若瑄想起父亲这些年拒绝所有商业合作、隐居简出的生活，突然理解了其中的原因——他可能早就知道自己的研究被滥用，却无能为力。
“我会联系父亲。”她轻声承诺，“但首先，我们需要更多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