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在蓝若瑄手中微微颤抖,茶水几乎要溅出来。
她盯着那张泛黄的照片,父亲年轻的面容与背后熟悉的实验室设备让她胸口发紧。
她今天穿着一件月白色真丝衬衫,领口缀着珍珠纽扣,
下身配墨绿色铅笔裙,腰间系着同色系细腰带,衬得腰身纤细如柳。
这身打扮是特意为今晚的商务晚宴准备的,此刻却因突如其来的真相而显得格格不入。
“你说什么?”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衬衫袖口精致的法式翻折,“我父亲的实验室是云鼎投资的?”
程远峰的目光变得柔和,他伸手轻轻稳住她手中的茶杯。
他的袖口露出半寸,深灰色西装衬得手腕线条利落分明。
“不仅如此,蓝小姐……或者说,若瑄。”他刻意放柔了尾音,“你父亲曾经是我的养父。”
“哐当”一声,茶杯终于从蓝若瑄指间滑落,在黄花梨桌面上滚了几圈。
茶水在洁白的桌布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如同她此刻混乱的思绪。
她下意识按住胸口,珍珠项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锁骨处折射出温润的光。
“这不可能……”她喃喃道,脑中突然闪过母亲曾经说过的话——
“你父亲年轻时曾收养过一个男孩,养了整整五年,直到那孩子的家人找来……”
程远峰从钱包里取出一张更为陈旧的照片,推到蓝若瑄面前。
照片边角已经卷起,画面里年轻的蓝教授穿着洗得发白的实验服,蹲在地上环抱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
男孩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领口歪歪斜斜系着红领巾,眼睛弯成月牙,与程远峰此刻凝视她的目光如出一辙。
“那年冬天,你父亲在南江大学后门发现了我。”
程远峰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怕惊扰了尘封的记忆,
“那时我六岁,发着高烧,几乎冻死在雪地里。他把我带回家,给了我名字,给了我一个家。”
蓝若瑄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父亲年轻的脸庞,喉咙发紧。
她从未见过父亲这样开怀的笑容——在她记忆里,
父亲总是穿着皱巴巴的格子衬衫,在书房里对着实验数据皱眉。
此刻她腕间的钻石手链突然硌得皮肤发疼,
那是临行前母亲硬塞给她的,说是“华尔街女强人的标配”。
“他叫你什么?”她轻声问,指甲无意识抠着桌布上的暗纹。
“远峰。”程远峰微笑,眼角细纹里盛着暖意,
“他说希望我能像远处的山峰一样,看得远,站得稳。这个名字我一直用到现在。”
服务生悄无声息地进来更换了桌布和茶杯,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蓝若瑄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为什么我父亲从不提起你?为什么实验室会突然关闭?”
程远峰的表情变得复杂,他解开西装纽扣,露出里面深蓝色的丝绸马甲:
“我的生父通过警方找到了我。他是……一个很有权势的人。你父亲不得不让我回去。”
他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
“至于实验室,那是十年后的事了。你父亲的研究触及了一些人的利益,他们施压让学校关闭了实验室。”
“什么人?什么研究?”蓝若瑄追问,珍珠耳环随着侧头的动作轻轻摇晃。
程远峰正要回答,包厢的雕花木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身材瘦削、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如鹰。
他的目光在蓝若瑄身上扫过,在她领口处的珍珠纽扣上停留了半秒,带着明显的审视意味。
“远峰,原来你在这里。”男人的声音像打磨过的玉石,每个字都透着寒意,
“高晟国际的代表已经到了,你却在私人晚宴?董事会知道吗?”
蓝若瑄立刻认出了这张脸——林世诚,云鼎集团副总裁,程远峰已故妻子的弟弟,也是公司第二大股东。
她挺直脊背,墨绿色裙摆随着动作泛起涟漪,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世诚,这是蓝若瑄小姐,高晟的副总裁。”
程远峰的声音瞬间变得公式化,仿佛刚才的温情从未存在,“蓝小姐,这是我们公司的林副总。”
林世诚走进来,向蓝若瑄伸出手。
他的袖扣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与程远峰的温润形成鲜明对比。
“久仰大名,蓝小姐。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他的握手有力而短暂,掌心干燥冰冷,像某种爬行动物的鳞片。
“林副总。”蓝若瑄礼貌地点头,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骤然紧张的氛围。
她注意到林世诚的领带夹上刻着云鼎集团的标志,那是程远峰亡妻设计的款式。
“远峰,明天上午十点的会议,所有董事都会到场。”
林世诚意有所指地说,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我想蓝小姐应该准备好展示高晟的方案了吧?”
程远峰面色不变,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方案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今晚是我私人邀请蓝小姐,讨论一些……历史问题。”
林世诚眉毛微挑,金丝眼镜滑下半分:“历史问题?”
他的目光在蓝若瑄的珍珠项链上停留片刻,
“真是有趣。蓝小姐刚从美国回来,和我们云鼎能有什么历史?”
蓝若瑄感到一阵不适,这个林世诚身上散发着某种危险的气息,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她下意识拢了拢真丝衬衫的领口,珍珠纽扣在指间泛起温润的光。
“林副总,”她平静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华尔街打磨出的锋利,
“在华尔街,我们习惯在正式会议前与客户建立私人联系。这有助于理解客户的真实需求。”
林世诚假笑一声,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算计:
“华尔街的方式。当然。”他转向程远峰,领带夹上的云鼎标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别忘了明天也是曼曼的忌日。家族墓园,下午三点。”
程远峰的表情微微僵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我记得。”
林世诚离开后,包厢里的空气仿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蓝若瑄注意到程远峰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那里有一圈淡淡的戒痕,
像是某种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珍珠项链,突然发现其中一颗珍珠表面有道细小的裂痕,在灯光下几乎难以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