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刚响过三声，周到就被一瓢冷水泼醒了。
“起床了，废物！”王铁山那张布满麻子的脸凑到跟前，嘴里喷着隔夜的酒气，“赵执事说了，今天灵田要除虫，去晚了扣你月俸！”
周到抹了把脸上的水，默默起身穿衣。
这已经是他在青云门当杂役弟子的第二百三十七天，类似的“叫醒服务”几乎每周都会上演。
“多谢王师兄提醒。”周到低声说道，手指在袖中悄悄攥紧。
王铁山嗤笑一声，顺手抄起周到枕边的干粮袋：“这个月的孝敬，我就先拿走了。”
说完扬长而去，留下周到饿着肚子开始新的一天。
初冬的寒风穿过破旧的窗棂，周到打了个哆嗦，将单薄的灰布袍子裹紧了些。
同屋的杂役弟子们早已习惯这一幕，没人多说一句话。只有老黄头在经过时，悄悄往他手里塞了半块硬饼子。
“凑合吃吧，今天活儿重。”老黄头缺了颗门牙，一直没能补上，说话总是漏风，“听说丙字区闹虫害，赵执事发了好大火。”
周到感激地点点头，三口两口吞下饼子。
半年多来，若非老黄头偶尔接济，他恐怕早就饿死在某个角落了。
晨雾弥漫的山路上，周到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队伍。
自从被判定为“五灵根废材”后，他在青云门的地位比看门狗高不了多少。
每月五颗下品灵石的月俸，到手往往只剩两三颗；分到的活计永远是最脏最累的；就连吃饭，也常常“恰好”错过饭点。
“到了。”老黄头指着前方一片灵田，“你负责东头那两亩。”
周到的目光扫过灵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应该绿油油的灵稻，此刻叶片上布满黄斑，不少已经倒伏在地。
“赤斑病。”老黄头摇头叹气，“今年第三回了，再这么下去，收成至少要减半。”
“这……这要怎么处理？”周到问道。
虽然在地球上学过农学，但这个世界的灵植病害显然不是常规手段能解决的。
“用《青木诀》感应病株，然后喷洒药露。”老黄头示范了一个复杂的手印，“不过你小子连基础法诀都用不了，还是去喊王管事来吧。”
周到抿着嘴没说话。
这大半年来，他尝试了无数次《青木诀》，但体内那点微薄的灵气连最基本的法术都支撑不了。
每次考核都是垫底，每月领取月俸时都要被当众羞辱。
老黄头拍拍他的肩去忙自己的活了。
周到蹲下身，仔细观察那些病叶。
突然，他的视野中浮现出数行半透明的小字：
【青玉灵稻
状态：重度感染赤斑病
病因：土壤中金元素超标引发真菌变异
治疗方案：
①移除非病株隔离
②喷洒含硫药露
③三日内不得灌溉】
周到猛地揉了揉眼睛，小字依然清晰可见。
他赶紧转向另一株灵稻：
【青玉灵稻
状态：轻度感染
病因：接触传染
建议：立即移除】
“这……这是……”周到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挨个查看不同的植株，每一株都有详细的诊断信息。
有的只是营养不良，有的已经病入膏肓，甚至还有几株被误诊为生病实则正在孕穗的关键期。
“喂！发什么呆呢！”王管事的吼声从田埂上传来，“今天的活干不完，别想吃饭！”
王管事，管的正是西山灵田区第丙字号。
周到一个激灵，下意识回道：“王管事，这片田不能用普通药露！需要含硫的配方，而且有三株其实没病，是在孕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一个连《青木诀》都用不了的废材，凭什么判断灵植状况？
王管事果然眯起了眼睛：“周大天才，你这是突然开窍了？”他阴阳怪气地拖长音调，“要不要我去请灵植堂的长老来听听您的高见啊？”
田里干活的杂役们发出哄笑。
周到耳根发烫，却鬼使神差地指向一株看似病重的灵稻：“这株根本没病，您看它的茎秆内部……”
王管事将信将疑地掐了个法诀，绿光闪过后面露诧异：“还真是在孕穗……”
他又检查了几株周到指认的“误诊”灵稻，表情越来越古怪。
“你小子……”王管事上下打量着周到，“该不会是偷偷练成了《青木诀》吧？”
“我……我就是瞎猜的。”周到赶紧低头，生怕被人发现眼中的异样。
王管事哼了一声：“算你走运蒙对了几次。去仓库领含硫药露来，今天先把重病的处理了。”
整个上午，周到都在按照眼前浮现的提示处理病株。
奇怪的是，当他集中注意力时，那些小字会变得更加详细，甚至能显示每株灵稻的灵气流动状况。
到中午时分，他已经能熟练运用这种能力，工作效率远超其他杂役。
“老周，吃饭了。”老黄头端着两个粗陶碗走来，递给周到一碗稀粥，“听说你今天露了一手？”
周到接过粥碗，犹豫片刻后压低声音：“老黄，如果我突然能看懂灵植状况……但又不是靠《青木诀》……这正常吗？”
老黄头的筷子停在半空：“你是说……灵植亲和？”
“什么亲和？”
“传说中有的人生来就与灵植相通，不需要法诀也能感知植物状态。”老黄头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不过这种人百年难遇，而且都是单灵根天才……你这样的五灵根……”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下午的工作中，周到开始有意识地测试自己的能力。
他发现不仅能看到病害，还能精准判断每株灵稻的成熟时间、所需养分，甚至能看出哪片区域的土壤灵气最充沛。
更神奇的是，当他拔除杂草时，眼前会浮现这些杂草的最佳用途——有些适合做肥料，有些可以入药，还有些竟然含有微量灵气。
傍晚收工时，王管事破天荒地夸了周到几句：“今天干得不错，病株处理得很干净。”他顿了顿，“下个月初的灵田评级，你就跟着老黄头一起去吧。”
这对杂役弟子来说是莫大的认可，意味着有机会获得额外奖励。
回杂役院的路上，几个平时欺负周到的弟子也对他客气了几分。
“谢谢你的饼子。”周到在岔路口对老黄头说，“明天我还你两个。”
老黄头摆摆手：“留着吧，你比老头子更需要。”他犹豫了一下，“关于你说的那种感觉……别告诉其他人。”
夜深人静时，周到躺在通铺上，反复回想今天的奇异经历。
月光透过窗棂，正好照在他藏在床底的小布袋上——那是他偷偷收集的各种杂草样本，每株都标注着用途。
“也许……这就是我的金手指？”周到无声地笑了。
穿越二百三十七天，他终于看到了第一缕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