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阿里为他精心挑选的Tom Ford西装,剪裁得体的线条将他年轻而挺拔的身形衬托得恰到好处。
他端着一杯香槟,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礼貌的微笑,像一个完美的社交样本,应付着每一个前来攀谈、眼神中闪烁着贪婪与欲望的“成功人士”。
“JC!天才!你简直是上帝送给好莱坞的礼物!”一个大腹便便的制片人,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口中的雪茄味几乎要将他熏倒。
江晨微笑着点头,心里却在想:半年前,你这样的人,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看我一眼。
说白了,现在的成就只能让他成为一个三流导演,也只能接触到三流制作人。
“江导演,我是安吉丽娜,非常非常喜欢你的电影,它重新定义了恐怖!”
一位当红的好莱坞女星,用她那标志性的丰唇,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
她确实是性感尤物,不过她如此恭维,其目的也只是想在众多制作人的面前刷一波印象。
江晨礼貌地回应,脑海里却浮现出上一世在庆功宴上,那些年轻女星们看向自己时那敬畏而疏远、毫无欲望的眼神。
他知道,现在此刻她们眼中的火热,与他本人无关,只与他身后那恐怖的票房数字有关。
江晨心里清楚,他们崇拜的不是他,而是他创造出的那恐怖的投资回报率。
他这具年轻的躯壳里,住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灵魂,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早已能轻易地看穿这些华丽皮囊下,那赤裸裸的利益算计。
这对如今的他而言,与其说是享受,不如说是一场无聊的、耗费精力的表演。
就在他感到有些厌倦时,一个充满活力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人群的一个角落,一个穿着花哨夏威夷衬衫、语速极快、手舞足蹈的男人,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朋友激烈地争论着香港功夫片和意大利西部片的优劣。
江晨一眼就认出了他——昆汀·塔伦蒂诺。
这个时代的昆汀,早已凭借《低俗小说》封神,是独立电影界当之无愧的鬼才。
他就像一个闯入名利场晚宴的摇滚明星,与周围那些西装革履的“商人”们格格不入,却又自成一个强大的气场中心。
没想到他竟然会来。
就在这时,昆汀也注意到了江晨。
他眼前一亮,仿佛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推开身边的朋友,端着酒杯径直走了过来,巨大的酒杯里装的不是香槟,而是威士忌加可乐。
“嘿!你就是那个用DV吓坏了全美国的JC?”昆汀的开场白永远那么与众不同,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虚伪和客套,只有纯粹的、属于影迷的兴奋:“干得漂亮!我看了你的电影,首映午夜场!那该死的纪实感,那种敢于用整整两分钟的固定镜头去挑战观众耐心的种,简直就是一次朋克摇滚式的电影宣言!我爱死它了!”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开口闭口都是票房和利润,而是直击电影本身,谈论的是镜头和创作理念。
这让江晨一直有些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下来,对他产生了一丝真正的好感。
“谢谢,塔伦蒂诺先生,我是你的影迷,《落水狗》的剧本结构简直是天才之作。”江晨真诚地回应道。
“别叫我先生,叫我昆汀。”他灌了一大口酒,然后神秘地凑近,压低声音说:“说真的,你是怎么想到那个新结局的?哈维那个混蛋给我看了你的补拍版。让邪恶彻底胜利,不给观众留下任何宣泄的出口,直接用最原始的暴力把他们打蒙!太他妈的有种了!现在的好莱坞,充斥着各种被制片厂和焦点小组阉割掉的、软弱无力的妥协之作,就需要你这样的混蛋来搅局!”
两人相视一笑,一种属于真正创作者的默契油然而生。
他们就像两个不同门派的武功高手,虽然招式路数完全不同,却能一眼看出对方内功的深厚与独到,从而产生英雄间的惺惺相惜。
再过两年他将会推出《杀死比尔》这种限制级神作,即使自己是重生的,天才的思维还是让他惊喜连连。
不过这个天才酒量好像不怎么样,交流中,情到深处,他竟然差点把《杀死比尔》的核心概念说了出来,好在他的助理眼疾手快,快速将他拉走了。
“昆汀先生确实是喝多了!”
而派对的另一个角落,气氛则显得有些微妙和孤寂。
几个刚刚从亚洲来到好莱坞闯荡的巨星,正端着酒杯,略显拘谨地聚在一起。
他们身边的空气,仿佛与整个派对的喧嚣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墙。
他们是房龙和李连。
在亚洲,他们是呼风唤雨的票房保证,是亿万人崇拜的偶像,他们的名字就代表着一个时代。
但在这里,在这个白人主导的名利场,他们更像是被哈维邀请来点缀派对的、珍奇的“东方展品”。
不断有白人制片人走上前,热情地拥抱他们,然后用蹩脚的姿态比划着不知所谓的功夫,请求与他们合影。
那些制片人的眼神里充满了猎奇和居高临下的欣赏,而非发自内心的尊重。
他们欣赏的是一种“异国情调”,一种能为他们的电影增添些许“国际元素”的商品。
江晨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他端着酒杯走了过去,在靠近他们时,自然地切换成了流利的粤语:“龙大哥,李先生,幸会。我是江晨。”
听到熟悉的乡音,房龙和李连眼中都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喜和诧异。
在这片异乡的浮华中,一句地道的母语,瞬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你……你会讲广东话?”房龙惊讶地问,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也无法将他和那部轰动全美的恐怖片联系起来。
“我是看着你们的电影长大的。”江晨微笑着说,这句话发自真心:“《警察故事》里你从商场灯柱上跳下来的那一幕,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我还以为你是一个美籍华人呢!”
“我是中国人!”
一番交谈下来,彼此间的隔阂迅速消失。
房龙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却已经在好莱坞掀起惊涛骇浪的后辈,眼神复杂,既有作为前辈的欣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羡慕。
“后生可畏啊!”房龙感慨道,他喝了一口酒,话语里带着几分酒后的苦涩与无奈:“我们在这边打拼太难了。真的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