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热气腾腾的面条就被端了上来。
朱标蹲在亭子台阶上就大口吃了起来。
朱雄英肯定是吃不下了,小娥就给他倒了碗面汤消食。
马皇后看朱标吃得香,心疼地说。
“怎么不在家吃了再来?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
“听说您不舒服,我赶紧放下所有事赶来,路上又听说您没事了,朝廷那边突然又有了急事,不得不先回去处理,不然早到了。”
朱标边吃边说。
马皇后更心疼了。
“我这儿没事,下次别饿肚子了。”
“知道了娘。”
马皇后这才说。
“索性你们父子都在,我有件事要与你们商量。”
“今天安儿给我诊了脉,说我是火气太旺,得慢慢调,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想在江宁县住段时间,让安儿好好调理,等好点了再回应天府,你们觉得咋样?”
朱元璋听了直接吐掉牙签,笑道。
“咱当啥大事呢,住这儿当然行,只要对你身体好,咋都行!”
朱标却有点担心。
“娘,这会不会太突然了?陈安平时公务也挺忙的,别打扰了他呀!”
没等陈安开口,朱元璋大手一挥。
“他能有多忙?一个七品小官,能有多少事?!”
陈安气得够呛。
你要是不会说人话,那就闭嘴好吧!
要说固执,全天下估计没人比朱元璋这一家子更倔。
马皇后虽说性子温和,总劝朱元璋别乱杀人,要用温和的手段来治天下,可轮到自己做决定时,谁也别想动摇。
朱元璋和朱标知道她的脾气,看她这么认真,就明白她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劝说了。
朱标匆匆吃完面就去安排锦衣卫暗中保护的事了,朱元璋则接着威胁陈安,说要是马皇后在江宁县出点啥事,就打断他的腿。
陈安对朱元璋的威胁早就习惯了,哪天朱元璋不把打断腿挂嘴上,他反倒觉得奇怪。
他也懒得理朱元璋,而是把刚做好的西瓜冰沙端给了马皇后。
“伯母,这是消暑的西瓜冰沙,不过西瓜含糖量高,您少尝几口压压火气就得了。”
马皇后笑着夸道。
“雄英总说你家吃食精致,果然名不虚传,还是你和小娥亲手做的,真是爱劳动的好孩子。”
朱雄英边吃边得意的插嘴道。
“对吧奶奶,咱家那些吃的跟师父做的比,连狗都……”
话没说完,他就被进门的朱标拍了后脑勺。
“狗都不吃你还吃了这么多年?”
说着抢过他的冰沙大口吃了起来。
朱元璋不喜欢精致的冰沙,偏爱抱着半个冰镇西瓜用勺子挖着吃。
陈安虽然给每个人都做了一大碗西瓜冰沙,但他的吃法和朱元璋差不多。
这一家子虽为皇室,却保留着不少平民习惯,虽被士大夫嫌弃粗鲁,但陈安却觉得这烟火气比冰冷的礼仪和权斗舒服得多。
只是不知道将来他们是否也会变成“何不食肉糜”的人,但至少现在,他们还是鲜活的。
陈安捧着西瓜提起正事。
“今日有人敲了鸣冤鼓,我本以为是冤案,结果是桩已经定案的人伦惨剧。”
见陈安讲起沈老头一家的遭遇,朱标把手里的大瓷碗递给旁边眼巴巴看着的儿子,说道。
“这案子我知道,松江府同知魏大海为人暴虐,虽有才干却贪腐,被杀后锦衣卫查出问题,但人死不能追罪。”
朱元璋和朱标果然都知道这案子。
毕竟一府同知被杀可不是件小事,明朝初期疆域辽阔,东边到库页岛,西边连雪域高原都臣服了,南边把琼崖岛划入版图,北边抵达长城以北的漠北草原。
就这么大的帝国,也就一百四十多个府。
一府同知是府衙二把手,妥妥的地方高官,还是正五品。
而且案发地在松江府,离应天府也不远,又在江南士林引起了轰动,朱标和朱元璋哪能不知道。
正因为他们知道案子的原委,所以对沈知夏和其他妾室的审判一直犹豫不决。
“那沈知夏她们怎么判?”
陈安追问道。
朱标叹气。
“难啊!她们是不堪虐待才杀的人,按律最多流放,但夫为妇纲,谋害亲夫是重罪,轻则腰斩、重则五马分尸,江南士林吵着要严惩,朝廷只能拖着,估计这几天就有定论了。”
陈安明白,朱标同情她们,但身为政治家必须顾全大局,这案子结局恐怕难逃重刑。
可让他看着弱女子受此酷刑,实在不忍。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可能影响后世几百年,甚至改变历史进程的决定。
“我要替沈知夏辩护。”
“辩护是啥?”
朱标一脸懵,众人也都很是疑惑。
陈安苦恼地挠了挠头,这才想起古代没有现代的辩护制度。
那些影视剧中讼师上堂辩护的情节都是虚构的,真实的讼师多是讼棍,帮人写状纸、搞勾结的,地位低下,和西方法律里的律师完全不同。
陈安想了想解释道。
“就是我想给朝廷上书,替沈知夏说情。”
朱标恍然大悟。
“我就知道你是这意思,但这案子看着简单,水可深着呢,你先别掺和。”
“水很深?”
陈安一脸懵,这不就是桩谋杀亲夫案,人证物证都有,能有多复杂?
没等朱标开口,朱元璋啃着西瓜插话。
“案子本身简单,但江南的士大夫们在背后串联鼓噪,这就不对劲了。”
“一桩谋杀亲夫的小案子,松江府和刑部都查清楚了,那帮读书人凑什么热闹?难不成想替凶手翻案?被杀的是读书人,杀人的是弱女子,他们这么折腾,肯定有猫腻。”
陈安听着也觉得奇怪。
“对啊,他们图啥呢?”
“所以圣上和太子才压着案子没判,让锦衣卫去查背后的事。”
朱元璋说。
陈安点了点头,他跟朱元璋抬杠惯了,难得认同他一回。
既然他们说有阴谋,沈知夏一时半会死不了,他也不急着上书了。
马皇后突然开口。
“安儿,你聪明又为民着想,但朝堂复杂,你年纪轻,多跟你大哥和你黄伯伯他们学学,少惹事,知道不?”
这话让陈安心里暖暖的,从没长辈这么掏心掏肺过。
他赶紧拱手。
“伯母放心,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