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不只是那些哭得震天响、吓得浑身发抖的和尚,就连在一旁围观的香客和江宁县的衙役,也都愣在了原地。
陈县令居然要砸佛像、挂佛头、鞭佛身?
这不是在亵渎佛祖吗?!
天底下怎么会有人敢这样冒犯佛祖?
众人再看陈安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要知道,在二十世纪之前,华夏大地和世界其他地区一样,都处于对神灵的愚昧崇拜之中。
即便是朝廷打压宗教,但上到权贵,下至平民,佛道信徒依旧不少。
来寺庙上香的人,就算不是虔诚的香客,也会对神佛心怀敬畏。
顿时,大雄宝殿外一片死寂,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
陈安当然注意到了大家的反应,看到张大力等衙役呆呆地望着自己,一点动作都没有,他冷哼一声道:
“怎么?你们是把本官的话当耳旁风吗?!”
张大力这才回过神来。
大人……
这是真要杀佛?!
想到这里,张大力不禁打了个冷颤。
如果陈安让他杀人,那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即便是造反也绝无二话,毕竟他全家的性命都是陈安给的。
可是陈安让他杀佛,这让他如何下手?
见陈安催促,张大力艰难地开口道。
“大人,此事不妥啊!”
“错在弘觉寺的僧人,和佛祖有什么关系呢?要处置,也是处置这些坏人,损毁佛祖的金身干嘛?”
陈安冷笑道。
“这些秃驴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做坏事,用黑心钱来供奉他,本官处置他名正言顺!”
“咋了?你们不愿动手?”
陈安冷眼扫了扫张大力,又缓缓看向其他衙役。
他目光如刀,衙役们都纷纷低下了头。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原本以为能靠得住你们,可关键时刻你们却掉链子!”
“既然这样,那本官就亲自来!”
张大力满脸通红,李二蛋也面露羞愧。
两人见陈安真的要动手,连忙阻拦说。
“大人,不是我们不愿动手,是怕连累大人担上因果啊!”
“算了,既然大人有令,我们杀了这佛又如何!”
张大力说完,就令手下拿来工具,和李二蛋一起进了大雄宝殿。
香客看到官差们真要“杀”佛,顿时群情激奋,更是有老者跪地痛哭。
“县令大人使不得啊!万不可亵渎如来佛祖的金身啊!”
“大人饶了佛祖吧!这件事和佛祖没关系,别伤了金身啊!”
“简直无法无天!老身今天就是拼了这诰命,也要向圣上告你!陈安小儿,你这样逆天而行,佛祖怎会饶恕你?!”
“佛祖开恩啊,这件事和我们没关系啊!”
香客们鬼哭狼嚎的,就好像死了亲人一样。
若不是衙役们拿着刀震慑住了他们,再加上他们刚刚目睹了内侍被斩杀的场景,怕是早就冲上来撕了陈安。
再看看弘觉寺的和尚们,虽然脸上露出愤慨的表情,但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敢指责陈安,和香客们激烈的反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安看到这一幕,冷笑不已。
佛祖的金身被砸,和尚们没哭,香客们却痛哭流涕,多么讽刺啊!
“哐当……哐当……”
敲击声如雷贯耳,香客们哭得更厉害了!
可能是受香客们的感染,和尚们也都一个个哭丧着脸。
一时间,弘觉寺里哭嚎声震天响。
了心和尚面色惨白,双手合十,哀求道。
“阿弥陀佛!一切祸事都是由贫僧引起的,因果也应当由贫僧一个人承担,恳请陈县令高抬贵手,别再损毁佛祖的金身了。”
“是贫僧起了贪念,为了修塔的宏愿大肆敛财,害苦了寺里的老僧,更是犯下了滔天罪孽,贫僧甘愿伏法,就算刀斧加身也没有怨言,只求大人放过佛祖金身……”
说完,他竟匍匐在地,再抬头时,已泪流满面。
其他和尚也都纷纷跪拜哀求。
陈安见了心和尚这样,不禁叹了口气。
这和尚虽说作恶多端,但也是为了修塔的宏愿,是个修佛修得走火入魔的可怜人。
现在这样,也算是迷途知返了。
回想上辈子,曾经有人把小鬼子的牌位供在庙里,和尚竟然还公然收钱办事。
陈安得知这件事后,肺都要气炸了。
这也是他在看到蒲寿庚的牌位时,暴怒的原因。
上辈子没能力惩治那些混蛋,这辈子又遇到类似的事情,如果再不动手,他心里实在难安。
至于佛祖?
简直是狗屁!
陈安从来没见过真正慈悲向善的和尚,全都是贪财好色,吃得肥头大耳的假和尚。
所以,陈安从来不信神佛。
就算了心和尚醒悟哀求,他也不为所动。
他根本就不信什么因果报应,所以就算是砸了这佛像,又有什么关系呢?
“轰隆隆……”
重物倒地的声音随着灰尘一同涌来。
灰尘还没散尽,李二蛋就匆匆跑来禀报了。
“大人,佛头已砸,只是人手不够,没法悬挂示众,要不等其他兄弟赶到了再做打算?”
五六十名衙役和书吏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陈安瞥了一眼殿里半人高的佛头,心里清楚,单凭几个人很难悬挂起来,于是点头道。
“叫其他人出来,先办下一件事。”
“遵命。”
李二蛋松了口气,转身回殿里叫人。
……
牛首山脚下,五六十人的队伍赶着牛车、牵着骡子在山路上行进。
领头的人四十多岁,穿着青衫,一副胥吏的打扮,其他人有的穿着官差的制服,有的穿着书吏的青衫,很明显是官府的人马。
这么庞大的队伍在山间行进,很难不吸引别人的注意。
这时,有人骑马疾驰而来。
领头的人有的穿着锦袍,有的穿着劲装,随从都是官差,正是应天府府尹邓铨和他随行的纨绔们。
邓铨见山路被堵,面露愠色。
葛师爷见状,拍马向前,呵斥道。
“你们哪个衙门的?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让开,我家大人有急事上山!”
可江宁县的衙役早就被陈安惯得“不听话”了。
见那师爷模样的人颐指气使的,大家虽然没还嘴,但都装聋作哑,根本不理睬。
葛师爷正想破口大骂,了尘和尚连忙过来小声道。
“葛师爷,他们是江宁县的衙役,那个陈安胆子简直是太大了,弘觉寺还没定罪呢,就带人来搬东西,哪像是官差,分明就是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