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造洪武遗诏 第10章 犁波初试

作者:不眠米粒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6-23 12: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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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浊的江水拍打着“洪武号”粗粝的船壳,发出沉闷的“哗哗”声。

庞大的船体在江流中不安地起伏、旋转,

如同刚刚挣脱母腹的洪荒幼兽,

笨拙地适应着水的浮力与推力。

船体中部敞开的“胸腔”内,

蒸汽机的嘶吼持续不断,

“呜——嗡——!!!”

狂暴的声浪在空旷的江面上震荡开去,

压过了风声与水声,

宣示着钢铁心脏的存在。

甲板上,

尚未铺设平整的厚木板湿漉漉、滑腻腻。

陈墨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

湿透的官袍紧贴皮肤,

冰冷沉重。

每一次船体的晃动都让他脚下虚浮,

指甲深深抠进身旁一根裸露的、

冰凉湿滑的铁肋,

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抬起头,

目光越过摇晃的船舷,

投向高处望台。

猎猎江风中,

那抹玄色身影依旧如同凝固的山岳。

朱元璋的目光,

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

穿透空间,

牢牢钉在“洪武号”上,

更钉在陈墨身上。

那眼神里,

有帝王初见利器的审视,

有对力量攫取的贪婪,

更有一丝深不见底的…

催促!

“犁之”的余音,

仿佛还在江面上回荡。

这巨兽既已入水,

岂能只在浅滩漂浮?

“掌院!掌院!”

徐寿嘶哑变调的呼喊从动力舱开口处传来。

他半边身子还泡在涌进舱底的污水中,

布满烫疤的脸上混杂着狂喜和后怕,

指着依旧狂暴嘶鸣的蒸汽机,

又急又怒地吼道:

“火!火不能停!

力不能泄!

可…可这船还在打转!”

他猛地指向船尾方向,

“舵!

舵还没装!

没人掌舵!

光有力气…

这船就是没头的苍蝇啊!”

仿佛印证着他的话,

一股湍急的暗流猛地撞上船身!

“洪武号”庞大的躯体剧烈地一倾!

船体深处再次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

几处尚未完全堵死的缝隙处,

浑浊的水柱猛地喷溅出来!

甲板上几个立足未稳的船匠惊呼着滚倒,

溅起大片水花!

“黄龙头”拄着拐杖,

死死抱住一根主桅基座凸起的铁箍,

才没被甩出去。

他剧烈地咳嗽着,

吐出呛入的江水,

浑浊的老眼扫过一片狼藉、

如同被扒了皮的巨兽骨架般的甲板,

扫过那些惊惶无措、

精疲力竭的船匠和军汉,

最终绝望地望向陈墨,

声音嘶哑干裂:

“陈…陈掌院…

不成啊…

船…船壳未合…

甲板未铺…

桅帆全无…

连个…连个掌舵的轮子都没有…”

他喘着粗气,

每一个字都透着油尽灯枯的悲凉。

“光…光凭那铁心在肚里吼…

这船…

这船开不动!

也…也停不下啊!”

开不动!

停不下!

这六个字如同冰水,

浇在陈墨刚刚燃起一丝火焰的心头。

巨大的疲惫和冰冷的现实感再次沉沉压下。

他环顾四周:

裸露的龙骨铁肋纵横交错,

如同巨兽狰狞的骨架暴露在江风之中。

甲板只铺了不到三成,

到处是巨大的窟窿和散乱的木料、工具。

船尾方向,

本该安装巨大舵轮的位置空空荡荡,

只有预留的孔洞对着浑浊的江水。

没有桅杆,

没有风帆,

甚至没有一条像样的缆绳能将这头巨兽暂时固定在码头!

“洪武号”此刻,

只是一个拥有狂暴心脏、

却肢体残缺、

无法自控的钢铁残躯!

在长江奔涌的暗流中,

它只能无助地打转、

随波逐流!

每一次晃动,

都在加剧船体的负担和那些尚未愈合的“伤口”!

望台之上。

工部尚书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陛…陛下…

您看…

这…这铁肋木壳的法子…

终究是…是仓促了…”

他觑着皇帝的脸色,

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

“船体未固…

舵机全无…

光…光靠那肚里的蛮力嘶吼…

非但寸步难行…

恐…恐怕还有…

解体之虞啊!”

“解体”二字,

他咬得极轻,

却像毒刺般扎人。

朱元璋脸上的肌肉纹丝未动。

仿佛没听见尚书的话。

他那双深潭般的龙瞳,

依旧死死锁定在江水中那浮沉旋转的巨兽身上。

看着它笨拙地撞开浪头,

看着浑浊的水柱从它“伤口”处不断喷溅。

看着甲板上那个湿漉漉、

在颠簸中竭力稳住身形的青色身影。

时间仿佛凝固。

只有江风卷着袍袖的猎猎声。

终于。

那紧抿的、

如同刀锋般的唇线,

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个低沉、

沙哑、

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志的声音,

缓缓响起:

“陈卿。”

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了江风与水汽,

如同冰冷的铁链,

瞬间缠绕上陈墨的脖颈!

陈墨浑身一僵,

猛地抬头望去!

朱元璋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

沉沉压在他的肩上。

“此舟…既名‘洪武’。”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岂能…困于浅水?”

他缓缓抬起手,

那只骨节粗大、

曾执掌乾坤的手,

指向“洪武号”身后,

那更加开阔、

水流更为湍急、

暗礁潜藏的…

江心主航道!

“一个时辰。”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落,

带着千钧之力!

“朕…要看到它…”

朱元璋的眼中,

骤然爆射出灼人的精光,

如同烧红的烙铁!

“…犁开此江!”

一个时辰!

犁开此江!

这旨意,

如同最后的通牒!

比之前的任何期限都更短!

更狠!

皇帝要用这残破的巨舰,

在这凶险的江心,

进行一场以生死为注的…

终极试炼!

要么,

证明它拥有撕裂波涛的力量与资格!

要么,

就在这长江之中,

彻底解体沉没!

连同它腹中那颗咆哮的心脏,

和船上所有人的性命!

“陛…陛下!不可啊!”

工部尚书吓得魂飞魄散,

噗通跪倒!

“船体未固!

无舵无帆!

入江心激流…

必…必是十死无…”

“嗯?!”

朱元璋鼻腔里发出一声冰冷的轻哼。

目光甚至没有偏移半分。

那无形的威压如同万仞冰山轰然压下!

工部尚书剩下的话生生噎死在喉咙里,

浑身筛糠般颤抖,

冷汗瞬间浸透官袍!

“喏。”

陈墨的声音响起。

嘶哑,

干涩,

却异常清晰。

他站在摇晃的甲板上,

迎着皇帝那如同实质的、

冰冷而灼烫的目光,

深深地、

深深地躬下了腰。

这一个字,

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也抽走了所有的侥幸与退路。

他猛地直起身!

脸上混杂的泥水、

汗水和油污,

在江风中迅速干涸板结,

如同戴上了一张狰狞的面具。

唯有那双眼睛,

深处那点微弱的火焰,

在绝境的重压下,

非但没有熄灭,

反而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徐寿!”

陈墨的声音撕裂了江风!

“火!

给老子烧到最旺!

力!

一丝都不许泄!”

他指向那持续嘶吼的动力舱!

“黄老!”

他猛地转向死死抱着铁箍的“黄龙头”,

眼神如同淬火的刀锋!

“带人!

用最粗的缆绳!

把船尾…

给老子绑死了!”

他指向甲板上堆积的、

用来固定巨木的铁链和缆绳。

“绑成…

一个死疙瘩!

让它…

只能向前!”

没有舵,

就用最野蛮的方式,

强行固定航向!

“黄龙头”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圆!

绑死船尾?

用缆绳铁链强行代替船舵?

这简直是…

疯子!

但他看着陈墨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

看着皇帝望台上那如山岳般的威压,

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猛地冲上头顶!

“好!

好!”

他嘶声应着,

松开拐杖,

几乎是爬着扑向那堆粗大的缆绳!

“来!

跟老子…

捆!

往死里捆!”

“其余人!”

陈墨的目光扫过甲板上所有惊惶的面孔,

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抄家伙!

堵漏!

把能看见的窟窿!

全给老子…

用命堵上!”

他猛地一脚踢开脚边一块散落的厚木板!

“不想现在喂鱼…

就他娘的动起来!”

“喏!!”

被逼到绝境的嘶吼轰然爆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匠人们、

军汉们如同被鞭子抽打的陀螺,

疯狂地扑向船体各处喷水的缝隙!

厚木板!

浸透桐油的麻丝团!

甚至脱下湿透的破袄!

用身体!

用能找到的一切!

死死堵向那些贪婪吞噬江水的裂口!

“砰!砰!砰!”

木槌砸在木板上的声音,

混合着人肉抵住水压的闷哼,

在蒸汽的嘶吼中汇成一曲悲壮的战歌!

徐寿在动力舱口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鼓风的军汉赤膊上阵,

肌肉虬结,

将巨大的鼓风囊推拉出残影!

炉膛内,

白炽的烈焰几乎要喷涌而出!

锅炉发出不堪重负的低沉轰鸣!

暗金色的气缸律动得更加狂暴!

飞轮旋转如疯魔!

输出的铁链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

整艘巨舰,

都在那腹心处传来的、

越来越恐怖的蛮力下…

微微震颤!

“绑死了!

掌院!

船尾…

绑死了!”“黄龙头”嘶哑的声音带着破音传来!

船尾处,

数根手臂粗细的浸油缆绳和沉重的铁链,

被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

死死缠绕、

打结、

固定在几处最粗壮的铁肋和预留的基座上!

硬生生将原本可以随水流摆动的船尾…

锁成了一个僵直向前的姿态!

陈墨踉跄着冲到船头最前端。

脚下是裸露的、

湿滑的龙骨巨木。

前方,

是开阔而暗流汹涌的江心主航道!

浑浊的江水打着旋,

卷着枯枝败叶,

奔流不息。

更远处,

几处江面下隐藏的礁石群,

在水流中露出狰狞的黑色轮廓!

没有退路。

只有向前!

用这残破之躯,

用这强行锁死的航向,

用这腹中咆哮到极致的钢铁之心!

去犁开这条大江!

要么生,

要么…

粉身碎骨!

他深吸一口带着水腥和铁锈味的空气。

猛地举起右手!

用尽全身力气,

朝着动力舱的方向,

朝着望台上那玄色的身影,

发出了撕裂喉咙的咆哮:

“全——力——”

“开——!!!”

“呜——嗡——嗷——!!!”

蒸汽机的嘶吼陡然拔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频率!

如同巨兽被彻底激怒、

发出的灭世咆哮!

炮管锅炉通体透出骇人的暗红!

粗壮的蒸汽管道剧烈跳动!

暗金色气缸的每一次冲击都带着碾碎虚空的狂暴!

巨大的飞轮旋转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

驱动轴输出的铁链疯狂抖动,

发出濒临断裂的“铮铮”哀鸣!

“轰——!!!”

一股沛然莫御的、

纯粹由钢铁与蒸汽转化的狂暴推力!

自“洪武号”残破的“腹心”深处…

悍然爆发!

庞大的船体猛地一震!

船头处堆积的碎木污水被这股巨力狠狠抛向空中!

那被铁链和缆绳死死锁住的僵硬船身,

如同被无形的巨神从后方狠狠踹了一脚!

以一种极其笨拙、

毫无美感、

却带着碾碎一切阻碍的蛮横姿态!

猛地…

朝前…

蹿了出去!

犁开江水!

撞碎波浪!

朝着那暗流汹涌、

礁石隐现的…

江心主航道!

一头…

撞了进去!

浑浊的江水被强行劈开,

向两侧掀起一人多高的浑浊浪墙!

“洪武号”这头残破的钢铁木兽,

如同离弦的、

燃烧着蒸汽与烈焰的…

巨大箭矢!

在长江宽阔的胸膛上,

悍然犁出了…

第一道触目惊心的…

白色伤痕!

望台之上。

朱元璋负手而立的身躯,

在巨舰骤然前冲的刹那,

几不可查地…

微微前倾了一瞬。

那双深不见底的龙瞳之中,

倒映着那破浪而行的狰狞巨影,

瞳孔深处…

仿佛有冰冷的火焰…

无声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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