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把祭坛推回去了,皮埃尔派来的人很快就到,正好让他们当场看到这些金银财宝,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弗兰克发现伊德加正在把现场还原成两人来之前的情况。
原本弗兰克感觉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了,已经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了,所以打算离开,但是看到伊德加奇怪的举动,又忍不住来问一下。
“说得没错,这确实能让佛朗索瓦哑口无言,”伊德加冷冷地说道,“但是这还不够,我想让他身败名裂!”
“大人还有什么计划吗?”
伊德加又点燃了弗兰克的兴趣,他现在决定留下来把好戏看到最后。
伊德加面带微笑,一句话都没说,用手指指了一下屋顶,就转身离去。
弗兰克顺着手指的方向往上看,看到祭坛正上方屋顶尖端的木板有些松动,一下子就明白了伊德加的计划,感叹道:
“如此计划,佛朗索瓦就算是多么能言善辩,恐怕也待不下去了!”
弗兰克第一次看到伊德加这样心狠手辣的一面,心里对伊德加的评价高了几分。
对待敌人,就得像暴风雨一样猛烈!
弗兰克感叹完,就追随着伊德加的脚步出去,结果看到了对于两个人来说都很熟悉,甚至熟悉到有点厌烦的人。
“森瑞克,怎么又是你。”
森瑞克在弗兰克脑海里的形象一直是当初在修道院外对自己死缠烂打的那个形象,所以一看到他就感觉要坏事了。
“弗兰克,你搭上伊德加的船,我抱紧院长的大腿,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森瑞克现在已经不对弗兰克抱有特别的期待了,既然自己没有经商的天分,现在老老实实给院长干活也挺好的。
“所以森瑞克修士是皮埃尔院长派来的代表吗?”伊德加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不完全是,我现在只是作为调查员和书记员过来这里,真正的代表是主教。”
居然来的是主教,伊德加和弗兰克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都是一脸惊讶的表情。
伊德加无法理解皮埃尔院长是如何说动主教大人来这穷乡僻壤审查一个神父的,好奇地问道:
“主教真的愿意来我们这里主持公道?”
森瑞克耸了耸肩,回复道:
“一般的主教不会来,可是这位是有名的休主教。”
“不会是那位来自于勃艮第,现任于林肯教区的休主教吧?”
伊德加一脸期待地问森瑞克,而森瑞克则回话道:
“是啊,这位正是林肯主教,他最近在巡查各地教堂的情况,正好听到皮埃尔院长给自己传的信件,于是顺路就过来了,您认识他嘛?”
原来是休主教,这下稳啦!
伊德加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这位林肯主教以虔诚和体恤民众而闻名,在他去世后还被教皇封为圣休(st.Huge)。
如果是他过来调查,就绝对不可能站到佛朗索瓦那一边。
“您是此地的领主么,我看到庄园里很萧条,您可要重视领民的诉求啊!”
伊德加的背后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回过头就看见一个穿着鲜明红色罩袍,头戴白色帽子的男子在审视着自己。
“您就是休主教大人吗,您远途而来我却没有好好招待您,真是抱歉。”
伊德加小心翼翼地求证主教的身份,虔诚的人往往在某些地方很执着,伊德加不敢失礼。
“正是,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调查佛朗索瓦神父,调查完就离开,不用麻烦您的领民了。”
休主教衣摆上沾了一线尘土,鞋子上也沾满了湿地特有的粘重的泥土,看来主教真是风尘仆仆来到这里。
“如此体恤民众,看来这位是货真价实的休主教了。”伊德加暗自感慨。
中世纪英格兰一些小地方没有什么招待场所,也没有专门负责招待的人,所以招待贵客往往也是需要征发领民来帮忙干活,有时还要占用领民的房子。
一般的领主和教士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而休主教却断然拒绝,在这个时代显得非同凡响。
“休主教,没想到您会莅临德赛万教会,相信德赛万的居民一定会感到无比荣幸!”
佛朗索瓦神父也来到了这里,极其热情地向主教打招呼,显然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处于一张巨大的包围网之中了。
“佛朗索瓦神父,我问你,你是否向希尔达收取了多达三分之一的死手捐!”
主教没有理会吹捧的话,反而直接厉声斥问佛朗索瓦。
“这是惯例啊主教,死手捐确实是教会应得的收入啊。”
“我说的是那三分之一,哪里来的惯例要收取高达三分之一的死手捐?如果你说是这里的惯例,那我现在可以说林肯郡内没有任何一处地方有这样的惯例!”
休主教完全不给佛朗索瓦一点辩驳空间,佛朗索瓦急得冷汗直流。
“那我再问你,领民说你违规收了诸如草皮税之类的莫名其妙的什一税,到底怎么回事?”
休主教没有给佛朗索瓦喘息机会,继续乘胜追击。
除了教堂的财宝,伊德加还从领民那里收集了很多零碎的罪证,但没想主教亲自去询问,倒是省了自己一番功夫。
“主教大人,您听我说,”佛朗索瓦擦了擦冷汗,“这些杂税并非是我强迫收取的,而是他们主动献上的。”
“嗯?”主教的声音变得不悦起来。
事到如今,佛朗索瓦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您知道的,国王和教廷关系不好,导致我们这边也不好开展工作,但很多领民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总是很担心自己不能受到主的眷顾,所以自愿交纳一些财产来寻求庇护。”
伊德加和弗兰克都愣住了,没想到真有人能把加税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佛朗索瓦无视两人的微表情,继续说道:
“如果我给领民布道,就是忤逆教皇的旨意,如果我不收下钱财,就会让领民日夜不安,所以我只好选择替他们保管了。”
说到这里,佛朗索瓦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眼角流下了几滴泪水。
当然在场的人不可能听信佛朗索瓦的一面之词,休主教示意森瑞克去调查,而伊德加则让乔弗里去问问情况。
结果两人带回的说法是一致的,确实有一些领民担心自己不能得到庇佑而多交税。
伊德加无法理解中世纪民众的宗教焦虑,但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特别的反应,显然是认为这种事情是完全正常的。
听到这种情况,佛朗索瓦随即单膝跪下,无不虔诚地对休主教忏悔道:
“我因为没有识别不同领民的诉求而错误地向一些领民多收了税,我也因为没有真正帮领民祈福而辜负了领民的信任。”
“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让我做出来了这样的选择,但无论如何我依然犯下了错,我愿意把所有多征收的税款全部返还给领民,请您聆听迷途的羔羊的忏悔吧!”
休主教脸色极其难看,他知道佛朗索瓦这番话是在糊弄自己,可是领民的诉求也是真的,自己总不能因为上层的斗争而怪罪佛朗索瓦。
此时休主教若是处罚他,就会把主教自己甚至整个罗马教廷都放在领民的对立面了。
伊德加大为震动,这个佛朗索瓦明明收钱不办事,居然还能把自己包装成上层斗争和底层民众之间的悲剧形象。
佛朗索瓦居然能在必死之局中演这么一出戏,嘴皮子功力恐怖如斯。
佛朗索瓦低着头,装作认罪受罚的样子,其实心里却乐开了花。
实际上自己并非毫无防备,而是提前准备了一套精美的说辞,这套说辞自己可是琢磨了好久,对各种突发情况都预料到了。
森瑞克则默默地记录下场上所有人的表现,他有预感这一幕将会成为历史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自己也有机会通过蹭热度出名。
“虔诚的信徒森瑞克在此记下德赛万神父的辩词......”
正当佛朗索瓦以为自己要过关的时候,伊德加突然大喊一声:
“不要被魔鬼的伪装所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