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常澜干净利落地解决掉刘文秀后。
另一边的朱常澄则是渐渐有些独木难支。
虽说这位“武痴儿”自幼跟随庞仪卫习得一手京营功夫。
但跟十岁开始就在战场上杀伐求生的李定国相比,仍是稍显稚嫩。
更遑论,这朱常澄手上所使的兵器功夫。
乃是戚少保记载于《纪效新书》之中、据说曾为赵宋杨门所创的六合大枪术。
其技巧招法专为军阵搏杀所创。
如今朱常澄身陷高楼室内,环境闭塞。
各类招式施展不开,渐渐为李定国所压制。
又是数轮交手后。
只见李定国靠桌椅妨害,于朱常澄大枪回转之间突至其近身。
而后猛然挥刃斩向武痴儿脖颈。
朱常澄躲避不及,只好举起左臂硬挡。
顿时被斩出一道深及臂骨的裂伤。
“.....唔!”
朱常澄一声吃痛,脚上步伐却丝毫不乱。
一发近身肘捶就势发力,直往李定国身上砸去。
只听砰地一声。
李定国硬是被击退数步。
而朱常澄则是趁机抽回大枪调整架势。
“把总兄弟,就此停手如何。”
朱常澜持短刃挟持刘文秀,拦在自家二弟身前。
“....世子殿下,如今这般何必还做此态?”李定国说道,“先前那声哨响,便是我麾下兄弟之警告暗号。”
“若是这般,那我也就无需再说什么了。”
朱常澜扭头指向台阶之间,示意李定国跟随自己一同下去。
可这位少年将军却是毫不在意,继续举起手中短刃,准备负隅顽抗。
“二哥,别管我!能杀一个是一个,父帅大军将至,无需....”
咚!
“歇逼会儿吧你。”
在朱常澜的示意下。
朱常澄用手中枪杆将刘文秀击晕,而后又自觉胁迫起这位“前酒友”站至一旁。
“宁宇兄,你我之间无需这般。”
听见朱常澜竟直呼自己的表字,李定国脸上顿时变得怒不可遏。
既然如此知根知底。
岂不意味着他李定国自一开始,就被这襄世子设计于股掌之间?
“阁下身为贵胄,而我仅为一草莽贼寇,有何可言语?”
“.....罢了,两个大丈夫之间,这般惺惺作态倒是有些令人作呕。”
朱常澜说罢,带着朱常澄就往台阶之间走去:
“宁宇兄,你和刘文秀我只会放一马。若是你还在这介意什么官贼立场不愿跟来,稍后自会有护卫军士杀来。”
“我劝你不要白白浪费一条性命,好生留着,待来日去杀贪官污吏或者抵御日后建奴南下。”
看着朱常澜毫无防备向下走去。
以及被对方挟持、一同带走的自家三弟。
李定国自叹一声,终是放下短刃跟了上去。
“....何时?”
“自一开始。”朱常澜说道,“不过除设计分离宁宇与义军众外,其余皆为真情实感。”
走下楼阁之后,仲宣楼外已然被一众王府仪卫团团围住。
只有身在一旁、调任东门值守的王府护卫军士们,满脸懵逼地看着眼前这阵仗。
“好了,尔等且让开,令这位壮士和其兄弟自东门离去。”
朱常澜一声令下,众仪卫于无声间,将手中雁翎刀收入鞘内并自觉让开。
当然,鉴于双方已经撕破脸皮,朱常澜这边也是加强了几分戒备,周身更是立有几名仪卫中的好手。
从仪卫手中接过刘文秀后,李定国默然走下城墙。
“....且慢,看在共饮一壶温酒的份上,还请稍候片刻。”
眼见笼络之计基本泡汤,朱常澜又临时想出一计,直接出言叫停李定国并急令手下寻来纸笔。
“宁宇切莫自轻,时间仓促且事发突然,我这边还有另一席话简要告知兄弟。”
说着,朱常澜连忙挥毫,潦草书写数语后再令人递给李定国。
读至一半时,李定国神色凝重地看向朱常澜。
“敢问一句,世子殿下如此行事,究竟是为何。”
为何?
只因你是李定国!
忍住心中话语后,朱常澜直言道:“自然是因为早闻李宁宇之少年英名,故而想要借势笼络一番罢了。”
“真没想到我这落草贼寇,还能入得襄世子殿下之眼。”
读完对方所书信语后,李定国长叹一声。
随后将宣纸揉碎成团,一口吞入肚中。
“.........纸上所言,殿下可要千万慎之,我虽身为草莽,亦是知晓其中利害。”
“胜败乃兵家常事,其余弟兄殒命于此皆因我之鲁莽,怨不得他人。”
“如今世道,像殿下这般豁达通透者已然不多。将来殿下所言之日若真到来,纸上所言定当勉力行之。”
说到此时,李定国却又话锋一转:
“然今日所闻,皆是殿下一家言语。孰真孰假,需我自行亲历才可辨别!”
留下这句话后,李定国背起刘文秀,从城墙马道半处一跃而下。
而后又自阳春门出,隐于城外夜色之中。
“诸事已毕,我们先......”
“殿下!”
朱常澜循声望去,只见仪卫司中的一位襄王亲信乘马赶来。
“李典仗?你不随队看护大王,来我这里作何事?”
“奉襄国大王令旨,襄世子殿下请接此印!”
说着,李姓典仗单膝下跪,并以双手托举一枚金印,递送至朱常澜身前。
“这是....襄国金印?”
.....................
自傍晚的王府活计结束后。
名为细九的本地脚夫,又随着婶娘一家于夜市之上闲逛。
“也不知叔父出趟一次,能得多少雇银。”
“你小子咋还惦记这个,难得过节好好玩乐就是。”
牵着三个子女谨防走丢同时,细九的婶娘不忘对这个大侄子言语道:
“离子时封禁还有会时间,待会想吃啥直接选,今夜就到婶娘家睡了,权当替你叔......”
轰!
但见襄王府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惊得街上路人纷纷侧目而望。
有眼尖之人,于落雪之间,隐约瞧见似有火光渐渐从王府内升起。
“这....王府走水了?”
可就在众人还未搞清原由时。
忽而北街四周小巷之中,似有数十人不约而同地怒吼道:“杀!!!”
紧接着,便是哭嚎声、厮杀声、刀兵相撞声接连响起。
细九往后一瞧。
却见今晨讨赏时,曾立于世子身旁的一位王府仪卫。
被一名身着行商麻衣之人死死压制在地上。
“你疯了,他可是王府的....”
噗嗤!
细九话音未落,行商手中短刀就已刺入仪卫脖中,后者顿时血流如注。
只消一会儿,这名仪卫就彻底没了声响。
..................
“世子殿下到!”
随着仪卫的一声通报,朱常澜乘快马急驰至文昌门下。
自城楼向内望去。
只见因仪卫匆忙行事,导致原先隐于商贾之中的贼寇尽数暴起。
虽有巡夜、值守各路军士相助。
然府中不少仪卫因承平日久,一身锦衣卫功夫早已忘了七七八八。
如此一来二去,竟让部分贼寇趁乱从围剿之中逃出。
顿时引得北街夜市之上乱作一团。
搏杀之间,更有一些房屋被点燃。
随着雪夜寒风不停呼啸,兼有内热外冷之对流作用。
火星飞溅四散,火势逐渐蔓延。
甚至就连与北街相邻的府县衙门,也是陷入混乱之中,但见各官吏四散奔逃。
“.....抱歉了。”
朱常澜默默念叨着。
他着实想不通,自家那位老爷子,为何偏要提前突然行事。
若是按他计划。
待深夜子时集市封禁后再由王府内外同时行动,局势断然不会乱成这般。
“上午议事时,这襄王眼神之中,就有些似有若无的考量之意,今夜这般又是....”
猛吸一口冷气之后,朱常澜将满脑猜测暂时甩出。
随后又举起手中襄国金印,向众护卫严令道:
“奉襄国大王殿下令旨,兼有襄阳护卫指挥使司薛千山指挥使兵符,襄阳六门接手城防之护卫军士,即刻其只听本世子之号令。”
发号施令同时。
来自其余五门的部分军士。
将各处火炮悉数牵拉送至文昌门左右炮台之上。
“文昌门值守千户所,按各小旗建制,分队操控火炮,并调转炮口对准城外南湖以西、青山隘口所在。”
“王府诸仪卫,持火器图谱,按队部署教授并检查火炮。稍后令至而火炮未发者,自小旗以下皆斩!”
“待各人就位后,熄火敛声!”
随着朱常澜一声令下。
各护卫军士及王府仪卫分别形式。
待众人到位且检查炮火无误后。
又按令将所有火把全数熄灭,整个文昌门上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而朱常澜则手持远西洋窥筩,独立于城楼正前。
文昌门后。
随着府衙各武官悉数就位,城内卫所与王府仪卫通力合作。
以近百人围杀一贼的方式。
终是将所有贼寇悉数斩杀。
可城中肆虐之火势,却是愈演愈烈。
腾腾烈焰,于雪夜之下直冲天际!
全城老少,亦是争相提桶相助。
但短时间内恐难以止住。
城墙之上,王府护卫们仍旧未被告知城内所发生之事。
只觉是因集市商贾胡乱支帐,导致城内走水而已。
“千户,你说这城里火势越来越大,我们要不要....”
“世子殿下军令在此,且不要胡乱造次,更何况城内走水,有司自会处置,与我们何干!”
...................
又是这般过了三刻左右。
朱常澜于窥筩镜内,忽然瞧见远处山林之间,似有莹莹火光闪烁。
再仔细一瞧,只见一左一右两束火光,朝着襄阳方向连续做出动作。
“左侧平举,右侧向左弯曲并挥至右边,左侧再向右斜向下......是我先前嘱咐过的现代旗语动作!”
而其含义正是“敌人来袭,急报!”
认出这一信号之后。
朱常澜连忙调转镜头。
朝着史书记载中,张献忠前锋精锐杀来方向一阵寻索。
终是让他靠着一缕稀薄的月光。
在山林边缘、驿路相接之处。
看见上千骑灭火夜行、直奔襄阳而来的敌军前锋主力!
“看样子,城内的大火误导了张献忠误,让他以为里应外合之法奏效,适才率前锋倾巢而出。”
朱常澜估算着火炮射程的同时,不禁在心中暗自言语道:
“对不住了李晋王,选择仲宣楼谈话其实也是我特意为之。”
“从东门出去后只有滩涂洼地和汉江主干,无马乘骑的话,不走上个一天一夜,你可是别想从野外绕到城南!”
“只有这样,我才能确保你不会带上城中已有防备的情报,回去找你的义父!”
小声下令,叫众军士做好准备并将炮口向上微抬些许之后。
朱常澜再度屏息凝神。
通过望远镜,仔细对照着傍晚布置拒马时一并设置的标的物。
测算着张献忠还有多远进入射程弧线之内。
十里....五里....三里....一里!
眼见所有敌军皆已进入火炮范围,朱常澜随机大声下令道:
“点火!开炮!给我轰他亲娘!”
轰!
轰!
轰!
可炮令刚一下达。
朱常澜就听见极近处传来三声巨响。
随之而来的气浪更是险些将他掀翻。
“殿下!”
众仪卫赶忙上前查看,幸得朱常澜身上无恙。
“直娘贼,这炮竟在殿下身旁炸膛了!”
朱常澜侧目望去。
只见离自己较近的三门旧制前装大炮被炸得粉碎。
周遭更是多名军士倒在血泊之中。
“他妈的,这不是吕宋大炮吗?谁把这种炸膛炮安放在这的!!”
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后。
朱常澜连忙指派仪卫,就近查看是否还有类似型号的火炮。
一经发现立即撤下!
“总共就铸了三十来台,怎么好死不死在襄阳也有?!”
于心中愤懑吐槽的同时。
朱常澜一边示意手下优先救治军士。
一边来到城墙垛口之间,查看先期战果。
虽说偶有炸膛问题发生。
但好在第一轮的高密度轰击之中,多数火炮依旧完好地射出了实心炮弹。
除此之外。
靠着从拱宸门瓮城搬来的一台佛朗机炮。
守城军士还在其余火炮填药换弹间隙,补射了一枚开花弹。
高爆炸燃的火焰,点燃了预留设置在陷坑中的油脂。
霎时间火光明亮。
朱常澜举起望远镜细细观察。
只见敌军前锋因这这突如其来的火炮攻击乱作一团。
不过大多数都只是马匹受惊。
真被这轮实心炮弹砸死的敌军数量着实不多,粗略估计连一百人都没有。
“火药配方倒是贴近黑火药的黄金比例了,就是这炮身质量和气密性参差不齐,导致射出的实弹有可能达不到理论射程吗.....?”
就在朱常澜分析之余,却是看见自己周边的护卫军士们,一个个迟疑起来。
“这....不是操练吗.....怎么会...”
多数军官看清目标后,纷纷向世子殿下投去疑惑的目光。
他们接到的调令,只是陪这位襄世子殿下演上一场“烽火戏诸侯”的戏码罢了。
毕竟整个襄阳府谁人不知。
对岸樊城县九街十八巷,那位只献技艺而不委身的头牌清倌人吴娘子。
可是这位世子殿下的老相好。
“殿下,不是说好简单操练几轮火炮就了事吗,怎么会有骑兵在此?莫不是.....”
就在守军迟疑之际。
朱常澜望见城下敌军正在尝试归拢队形。
“由于伤亡不大,误以为是残军顽抗,准备试探性地再进攻一次吗?”
预判出张献忠的意图后,朱常澜连忙下令道:
“众将士听令!城外之骑兵乃前日杨督师俘获之献贼骑兵。”
“今日操练,特得杨督师支持,驱令这千余名死罪贼寇故作攻城之态。”
“尔等只需照令发炮,如若重创贼众,必有重赏。”
“贼寇身后,另有督师所辖车营看守。若是尔等杀敌不力,致使贼众脱身者过多则赏钱减半,致使贼众有序撤离则赏钱尽数罚没!”
听闻此言,一众军官不由得直呼奇哉怪也。
这杨督师行辕仍在川蜀之地,怎会平白无故赶来为襄世子殿下捧场。
朱常澜见回应寥寥,便直令仪卫将预先备好的部分赏钱就地打开。
当众军士瞅见箱中串串贯钱之后,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齐声高呼世子殿下千岁!
真可谓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在赏钱的刺激下,值守文昌门的这一千户所也顾不得什么杨督师行辕所在。
“反正世子殿下说了,那城外就定是贼寇俘虏!”
随着赵千户及其下属军官相继就位。
各炮位军士再度开始统一作业。
于此期间。
炮台上唯一一门佛朗机炮更是不断伺机开火。
试图以开花弹之炸裂巨响和爆燃火焰,恫吓住城外贼寇战马。
从而令起受惊而无法聚集重整。
少时,各炮实弹火药俱已装填完毕。
朱常澜便再度指向前方,并要求部分侧翼炮火抬高数度。
随后再由王府仪卫空发三眼铳,以示静声待命。
“点火!”
世子令旨一出,数十门火炮再度咆哮起来。
但见道道火光之中。
无数实心弹丸朝着城外敌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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