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初刻。
由于随行携带的两件道袍皆被朱常澜撕裂。
今日出行,他只得从仪卫处借来一套蓝色锦袍穿上。
“公子这身倒也算是标准,放锦衣卫里没准都能接个御前的差事。”
随他一同出行的,自然还有典仗李青羽,以及昨日射铳断刀的那名仪卫。
临出行前。
朱常澜与众人交代。
出府后一律不得暴露身份,对他也只能以朱公子相称。
三人身后,还跟有一辆装满货物、用以伪装成行商的马车。
而在马车之上,还坐有一名畏手畏脚的小女子。
其人正是不久前被朱常澜买回府上的婢女——令红。
“殿.....公子,婢子.....跟着真的...好吗...”
“没事,稍后还会有一队....行伍兄弟跟上,其中皆是身手不凡之辈,自能保你无虞。”
当然,有关朱常澜和李定国合作之事,对这些非亲信内官婢女们一概保密。
但即便如此还要将此女子带上。
只因其人原先被贱卖入坊前,正是尚家塆附近农户之女。
虽说家人皆已流亡。
但多少也算个本地人士,遇到特殊情况还能靠乡音蒙混一二。
“只是...婢子怕遇见故人,这般岂不就....”
朱常澜骑行于马匹上,按照自己的滥情人设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也无妨,你就说自己被襄阳城朱公子买下做通房丫鬟。”
“通.....”
小婢女的脸上瞬间红透。
只不过另外三人皆在向前骑行,故而也未发现。
言语之间,四人就已抵达昨日约定之处。
只见李定国领着三名彪骑亲信,看上去已是恭候多时。
吩咐令红保持些许距离以防泄密后,朱常澜主动策马上前问道:
“宁宇此番倒是提前不少,可是另有他事?”
“抱歉了,殿下。”李定国回礼道,“昨日走得匆忙,还有一事未及协商,就是这你我协作期间,还望能为我这三十余号弟兄提供些许粮草,不知可否?”
“那是自然,自今日开始每天午时前后,令你手下来此等候,自会有人用马车送来吃食。”
“如此多谢了!”
李定国再度抱手行礼。
而他身后一名亲信当即调转方向,看似想回营告知其他人去了。
至于这营地位置,朱常澜其实于昨夜就已大致掌握。
毕竟昨日交涉结束后若是不趁机派个人跟踪暗查。
他可是会一夜睡不安稳的。
“预计不到两三日就需诸位配合,我可不想差使饿肚子鬼。”
见诸事完毕,朱常澜率先勒马转向,与众人一同向着向家塆行去。
“对了,稍后宁宇切记唤我为朱公子就行,我等身份不过一江湖行商,只是偶然来此山间村落落脚歇息而已。”
........
由于这尚家塆距离枣阳县城足有五十多里。
再加上带有一辆马车无法纵马过快。
众人只得如此缓缓复行半日有余,才算是抵达了向家塆不远处的一间私人茶铺。
一入铺中,李仪卫便上前喊道:
“店家!”
“来嘞!”
一名样貌五十余岁的男子赶来招待。
店铺之中,除一名伙夫外,还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四处帮衬。
从样貌上看约是店家女儿。
店家收拾出一间桌椅后主动问道:“各位客官,可是要歇脚吃膳?”
“上些吃食茶水,而后给马匹喂些草料。”
“好嘞!”
等待之余,朱常澜环视店铺一周。
只见其中马匹粮草和吃食酒水可谓一应俱全。
除露天餐位之外,左右还另设有简陋厢房。
想来必是专供路上行人临时补给、歇脚所用。
“如此看来,与其说是间茶铺,倒不如将其称之为私驿。”
毕竟有明一代,官驿并不许平民使用。
为了满足富人和游商的出行服务市场。
此类集合娱乐、餐饮、歇马、住宿等功能为一体的客铺可谓繁盛至极。
若是在热门驿路和旅游城市附近的客铺。
只要客人愿意加点银钱,甚至还能违背禁令吃些荤茶。
见朱常澜满眼好奇地四处打量,李定国不禁问道:
“朱公子之前未曾来过此等店铺?”
“正是,毕竟寻常很少有机会出城如此之远。”
谈话之间,茶水皆已上齐。
歇息之余,朱常澜看似无心地向店家打探起来。
“阁下可是这尚家人?”
一听此言,店家立刻有些警觉道:“客官问这话作甚?”
“无他,我等只是江湖行商,听闻这附近有个尚家塆,其间人口众多,索性想来此看能不能寻些门路。”
“哦,若是这般那倒好说。”
见店家似有他意,一旁的李仪卫亦是接话道:
“怎地?难不成这尚家塆不许外人进入?”
“非也、非也,只是族里老爷说,最近有个什么世子来了,让大家招子放亮些,对客官这类行商自是没什么限制。”
咕噜~咕噜~
一口喝下碗中粗茶后,朱常澜又问道:
“我路上听人论及,都说这尚家私下里可是被叫做枣阳主,阁下既为尚家人,想来也是家产颇丰吧。”
“哎呀,客官说的可是尚姓本家,我等旁支末族,怎可与尚大老爷妄称亲属,要不是这田地皆被罚没,何至于.....”
还未等店家说完言语。
这店铺之外,远处忽而传来一阵喧闹之声,直冲这间小铺而来。
“这是.....?”
不解之余,众人看向店主。
却见此人已是脸色发白、浑身暴汗不止。
连话也不回就走入伙房嘱咐起了什么。
“点子不对,先行一步!”
在朱常澜的示意下。
昨日射铳的那名仪卫立刻起身,拿起裹着黑布的鸟铳钻入周遭山林之中。
未几。
只见一众十来号人闯入铺中。
其人皆持有长短刀兵。
而领头者,正是前夜朱常澜于尚家宅院中,见过的那位尚二公子。
“老铺头!时候到了,月例可有凑齐?”
扑通一声。
店家直接跪倒于地,不断磕头哀求道:
“二公子恕罪!二公子恕罪!只因这店铺位置实在偏僻,往日里没甚客商,实在是.....”
“那就是说,本月还没凑齐咯~”
砰!
只见这尚家二公子持一小锤将店家击倒在地,随后放肆叫喊道:
“二爷手段高不高!”
一众恶仆相继呼号吹捧起来:“高!”
“二爷身子硬不硬!”
“硬!”
“爹!!!”
原先躲在伙房之中的女子疯了似地冲出。
店主嘴巴里不停咕噜着要其快跑,但却是为时已晚。
只见尚家二公子一把将店主女儿,并强压至桌上。
这女子自是不从,不停捶打撕咬不愿就范。
“挣扎个啥!”
啪!
尚二公子一巴掌抽去后,手上动作开始愈发加力。
“老实点,不然送你去城里的平康坊,让你卖一辈子!”
尝试施暴之余,尚家二公子瞅见旁边竟有一桌客人。
随即朝朱常澜等指道:“将那几人一并擒来观赏,到时再多收几贯银钱!”
“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尖叫,但听滋啦一声。
小女子的身上衣物被悉数撕裂。
见得此间惨状,这位尚二公子更是兴致高昂。
先是令恶仆将其人压制好,而后又在店家女子身前晃荡起来。
典仗、义军亲信以及李定国等见此等恶行,皆是盛怒难忍。
但朱常澜却是令众人再稍等些许。
“这银样镴枪头看上去没什么本事,店主女儿暂且无事,你等且听我令。”
说话之间,尚家恶仆已经来到桌前。
呵斥着要朱常澜等前去观摩尚二公子英姿。
“去之前暂且问一句,这里距离尚家塆还有多远?”
“尚有十来里.....哎你问这话作甚,速速随我过....”
噗嗤!
听得距离仍有十余里,且身后传来持铳仪卫折光暗示后。
朱常澜眼神随即向旁一瞥。
李典仗自是瞬间会意,于瞬息间从包裹中抽出雁翎刀,将此恶徒一刀斩首。
尚二公子见状当即愣在原地。
周遭其余恶徒倒是立刻有所反应,操持着各色兵刃冲杀而来。
“交给我!”
只听李定国一声怒吼,抽出白蜡长枪就迎敌而上。
一时之间,枪花上下飞舞不断。
与先前朱常澜习练的枪路相比,其势如奔雷般更为迅猛。
只交手一合。
这十余名恶徒竟就被李定国一人压制住,毫无还手之力。
其间,这店家父女趁乱在伙夫帮助下逃离。
而尚二公子仍是痴痴地看着眼前一切。
忽然,看见朱常澜面庞后,尚二公子当即吼道:
“是你!!襄世....”
可还未等其人将话说完。
就见朱常澜手掐剑诀,向前遥遥一指。
砰!
远处火铳闻令即发,一射即中尚二公子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