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了墨的布，将万宝阁裹得严实。
陆言站在门廊下，指尖还残留着迷踪阵布完后的酥麻感。
他望着牌匾上翻涌的金光——那是商誉值累积到一定程度才会显现的祥瑞，可此刻却像团烧得太旺的火，烤得他后颈发紧。
“轰！“
头顶传来空气撕裂的爆响。
陆言瞳孔骤缩，抬头时正看见半空中裂开一道紫色缝隙，像有人用无形的刀割开了天幕。
缝隙边缘泛着幽蓝电芒，“滋啦“作响，连迷踪阵都被震得泛起涟漪。
“掌柜！“白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剑鸣特有的清越。
陆言转身时，正见她已横剑挡在自己身前，玄铁剑鞘上的云纹被剑气激得发亮。
这姑娘本在二楼擦拭新得的寒铁剑胚，此刻发梢还沾着铁屑，却比任何时候都像柄出鞘的剑。
“什么人？“白璃剑尖微颤，锁定着从裂缝中走出的身影。
那是个身披银甲的修士，甲叶上刻满星图，连靴底都缀着流动的光纹，像是把整片夜空穿在了身上。
他手中握着枚巴掌大的青铜令牌，正面刻着“天工“二字，背面是漩涡状的纹路。
银甲修士脚步落地的瞬间，万宝阁的青石板“咔“地裂开细纹——不是因为力量，而是他的气息太陌生，像块烧红的铁突然浸入冰潭，连天地灵气都在排斥。
“不必紧张。“他声音像金属相撞，不带情绪，“我是天工殿派驻的异界贸易信使，奉命确认万宝阁是否符合《两界通商协约》的续存条件。“说着，他将令牌抛向空中。
令牌滴溜溜转着，在月光下投出淡金色的虚影，竟是另一座城郭的轮廓，飞檐上挂着“天工坊“的牌匾。
陆言眯起眼。
他识海里的系统突然震动，弹出一行小字：“检测到跨界面能量波动，建议确认对方身份凭证。“
“苏九黎。“他轻唤一声。
二楼窗棂“吱呀“推开，狐妖探出头来，耳尖的绒毛被夜风吹得乱颤。
她本在算今日账目，此刻却已换了身墨绿锦袍，腰间挂着祖传的“鉴真铃“——那是妖族辨别法宝真伪的宝贝。
“劳烦。“陆言冲她点头。
苏九黎跃下楼时，发间银铃轻响。
她伸手接住那枚令牌，指尖刚触到金属表面，铃身突然爆出七道金光。“是真货。“她瞳孔微微收缩，指腹摩挲着令牌背面的漩涡，“这纹路......和你腰间的玉佩很像。“
陆言下意识摸向腰间。
那枚雕着虚空漩涡的玉佩突然发烫，和令牌产生共鸣。
他想起三天前收的那单奇怪生意——有个灰袍修士用半块玉佩换了颗聚气丹，说“另一半在该出现的时候自会出现“。
原来竟是这个时候。
“可以继续了。“苏九黎将令牌递回，目光却仍锁着银甲修士，“但你最好说清楚，为什么选万宝阁。“
信使接过令牌，指节在甲叶上敲了敲：“两界贸易需要'因果锚点'。
贵阁近三月累计完成七百三十二笔交易，商誉值突破临界线，是方圆千里内唯一符合条件的商铺。“他从袖中抽出一卷兽皮文书，上面爬满金色纹路，每道纹路都像活物般扭动，“这是二阶因果契约。
签订后，你们可获得稳定的跨界货源通道，但需承担'交易担保'责任——若有跨界面交易纠纷，万宝阁需作为仲裁方。“
陆言接过文书，指尖刚碰到兽皮，系统提示音便炸响：“检测到高阶因果律文书！
签订后解锁'跨界抵押'功能（可用本世界资源抵押获取异界物资），同时开放'信誉评级'权限（可标记交易双方信用值）。
是否确认？“
他心跳陡然加快。
原主留下的账册里记着，万宝阁从前最大的困境不是没生意，而是没稳定货源——散修们拿不出高阶材料，宗门又不肯放低身段合作。
这二阶契约，简直是把异界的仓库钥匙递到了他手里。
“签。“他抓起案几上的狼毫，笔尖蘸满朱砂。
文书上的金纹突然窜起，缠上狼毫。
陆言感觉有根细针戳进识海，却不是疼痛，而是某种契约达成的震颤。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系统界面“叮“地亮起：“因果交易等级提升至二阶！
当前可抵押物资类型：天材地宝、功法残卷、特殊血脉。“
“很好。“信使收起文书，银甲上的星图突然暗了几分，“从今日起，天工殿每月十五会投放一批异界货物到贵阁。
记住，跨界面贸易不是儿戏。“他目光扫过白璃手中的剑，扫过苏九黎腰间的铃，最后落在陆言脸上，“若有违约......因果律会亲自来讨账。“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急促的破空声。
青鳞蛇后驾着青色妖气破门而入，蛇尾扫过的地方，青砖都结了层薄霜。
她本是妖修商会会长，平时总盘着七寸蛇尾，此刻却化了人形，穿件月白广袖裙，发间别着枚翡翠步摇——显然是急着赶来。
“陆掌柜好手段！“她先冲陆言抛了个媚眼，又冲信使颔首，“小女子青鳞，妖修商会的。
听说贵阁要开异界贸易？
我这有三百万下品灵石，想换个'独家代理'名额。“
陆言被她直白的作风逗笑。
青鳞蛇后上月刚在他这买了龙血丹治蛇族寒毒，此刻怕是听说风声，怕被其他妖修抢了先机。“蛇后说笑了。“他指了指案几上的契约，“异界货物得按信用值分配，您若愿意把商会的交易都记在万宝阁......“
“成交！“青鳞蛇后蛇尾一摆，桌上立刻多出个玉匣，“这是我族秘藏的'千年冰蚕茧'，就当合作定金。“她瞥了眼信使，又压低声音，“听说血煞堂那老东西今晚要来找麻烦？
我调了二十个结丹期蛇卫在附近，您尽管放心。“
陆言心头一暖。
他原以为青鳞蛇后只是来谈生意，没想到连后手都备好了——这大概就是商誉值积累的好处，连妖修都愿意真心相交。
“时辰到了。“信使突然开口。
他抬头望向虚空，裂缝不知何时已闭合，只余几缕紫芒飘在空中，“我该走了。“
“等等。“陆言叫住他，“能问下，天工殿为什么选我们？“
信使转身时，银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因为你们不一样。“他指了指门楣上的牌匾，“别的商铺想着怎么从修士兜里掏钱，你们却在往修士兜里装希望。“
话音未落，他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天际，只留下几片银甲碎屑落在青石板上，泛着星子般的光。
陆言弯腰拾起碎屑，触感冰凉，却带着股奇异的亲切感——像极了系统空间里那些未解锁的“上古窖藏“。
他抬头望向夜空，忽然想起今日白天，有个挑着货担的老修士来卖符纸，说最近坊市流传着“真品认证符“的说法，不少散修都在打听哪里能买到。
“掌柜？“白璃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姑娘不知何时收了剑，正歪头看他，“在想什么？“
“没什么。“陆言将银甲碎屑收进袖中，冲她笑了笑，“只是觉得......万宝阁该换块新牌匾了。“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惊起几宿鸟。
陆言望着门楣上“万宝阁“三个字，金红的光已经完全覆盖了旧漆，在夜色里亮得像团火。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这间小铺子的名字，怕是要彻底刻进两界修士的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