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星焕选择用半摊牌的方式“招降”李恩熙，尽量把她拉到同一战线。
如果在没有“备案”的情况下全盘托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对女孩来说恐怕有些难以接受。
StarVerse真正的优势，在于“数据”。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用户数据，而是......人类情感和潜意识的数字倒影。
如果一切真如他们所料，能够顺利完成设备的派发，在维稳App装机率和留存率的基础上，StarVerse能够得到的回报将无比惊人。
“用户在VR世界里，最真实、最不设防的反应。
他们的视线停留在哪里。他们的身体如何摆动，他们对什么感到兴奋，对什么感到恐惧......我要把这些全部捕捉下来。”
崔星焕难得的说出了这么一长串话，有些期待的望向了李恩熙。他此前已经把这些内容在心里打碎重组过无数次，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人去诉说。
这还真得感谢Momo，人生的抉择离不开某个时间节点的下定决心。
在和女孩同时到达跑道终点的那一刻，崔星焕感觉自己的头脑来到了异常清醒的状态。
......
南韩在2014年发生过严重的信用卡三社数据泄露事件。KB国民、乐天、NH农协，超过两千万的个人信息被一个外包公司的员工泄露，整个国家都为之震动。
那件事之后，《个人信息保护法》（PIPA）的执行力度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监管机构甚至可以直接要求解雇公司CEO。
李恩熙显然要比崔星焕更清楚这一点。App的用户协议是由她一字一句斟酌出来的，为了完成这一点，她手跟前到现在依然摆放着名目繁多的文件稿。
“oppa，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已经不是商业擦边球了，这是在法律的雷区上跳舞......”
女孩有些紧张地翻开手头边的法律文件，在某一页停留下来，是PIPA的第23条。
思想、信仰、健康状况这类“敏感信息”，原则上是禁止处理的。如果要采集用户的眼动追踪和生理反应数据，极有可能被法庭解释为违规操作。
李恩熙有些担忧的看着崔星焕，她表示想要收集这些数据，必须获得用户的单独、明确、书面同意，并且更要清晰告知其用途。
但决然没有可能会在用户协议里写“我们要收集您的心跳来分析您对偶像的喜爱程度”，这绝对通不过审查。
崔星焕静静地听完了女孩的叙述，他指了指桌上的咖啡，示意李恩熙先缓一缓。
他的脸上非但没有恐惧或者迟疑，反而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微笑，
“所以我需要你，恩熙。事已密成，把自己所有的想法一股脑的说出去是蠢人才会做的事情。
我们只需要‘合法’的伪装，去设计一份最严密，同时也是最模糊的用户协议和隐私条款。”
“为了给您带来沉浸式的个性化体验”、“优化虚拟形象的动作流畅度”、“改善服务质量和开发新功能所需的研究”......
等等这些，都是很简单的对数据采集行为的包裹。
StarVerse要做的，是让用户在无意识中，心甘情愿地交出他们最宝贵的数据。法律上，他们是“同意”的。
“至于他们是否理解自己同意了什么，那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我们甚至可以让张伟重新在海外设立服务器，使PIPA在管辖权上面临挑战。”
“可是......oppa，这太危险了。这是在玩火，你有可能会......进去的......”
崔星焕注意到了女孩的失神，似乎怔忪到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来面对自己。他身体前倾，握住了李恩熙的双手。
“人生能有几回搏？恩熙，你以为扎克伯格和拉里·佩奇是慈善家吗？
他们用‘连接世界’和‘整合信息’的口号，拿走了全球数十亿人的数据，成为了数字世界的王。
而信用卡泄露是最低级的盗窃，我们要做的是高洁的‘征用’。”
感受到李恩熙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他用指节摩挲着李恩熙滑腻的小手，继续给女孩加码，
“我向你保证，这些数据，永远只会用于一件事，只是为了打造出前所未有的、能与用户情感共鸣的VR体验。
畅想一下，当竞争对手还在做3D建模时，我们的NPC已经能读懂用户的喜怒哀乐，这是我们的护城河，也是我们通往成功的唯一道路。
至于未来......未来我们会强大到可以自己制定规则。”
崔星焕在心里暗暗的对女孩说了声抱歉。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成为老师口中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
尽管自己和实验室对外众口一辞，只推说是因为技术推进的路径冲突才导致他个人的离开。
但在为数不多的人知情人眼里，崔星焕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也就是老师爱才，默许了崔星焕在实验室多次的数据违规使用。
直到联邦贸易委员会（FTC），这家事实上的国家级数据隐私与安全执法机构查到头上，为了崔星焕免受天价的诉讼，才不得已让他离开了实验室。
甚至考虑到他的个人发展，导师仍然对外宣称他是自己的得意弟子，让崔星焕在外行走时有一个可靠的背书。
尽管两人隔海相望，Bailenson教授还是和他保持着联系，并且提供技术思路上的支持。
看到李恩熙的表情有些松动，崔星焕握紧了女孩的手，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说道，
“恩熙，你会帮助oppa的，对吗？oppa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你了，你能帮我守住这道法律上的大门吗？”
李恩熙想起这么多年的相识里，从来没有见过崔星焕的失态。她没有办法抵抗男人这样的请求，同时也考虑到这些数据只是用来优化用户体验......
“oppa，你不要这样......我答应你，但是，但是你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崔星焕能理解一向老实本分的女孩在此刻的紧张情绪，他把女孩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把停留在额前的发丝慢慢理顺，像是在逗弄一只可爱的小猫。
“相信oppa就好了，我什么时候让恩熙失望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