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略作沉思,然后看着胡惟庸
“你的建议不错,沐英可当征西将军。”
“然副将的人选,你看军中可有适合之人担当此任?”
胡惟庸不由心中冷笑,“朱元璋,你当咱是三岁的小娃吗?”
“若是咱在军中选出副将,你必定认为咱和他们勾结,而这更坐实了杀咱的理由!”
“臣刚才说过。”
胡惟庸拱手道;“臣不过是一介文臣,哪知晓军中何人可任副将。”
“陛下征战疆场十几年,才打下偌大的大明!”
“文才武略,历代帝王都有所不及也!”
“所以副将的人选还是陛下定夺为好!”
“然臣是当朝丞相,职责所在。”
“故向陛下建议,像国公、侯爵等均不可让他们前去。”
“为何?”
朱元璋顿时来了兴趣,身体前倾,狐疑的问道。
“回陛下!”
胡惟庸轻声道;“西平候是侯爵,现在也不过是三十多一点。”
“而那些国公、侯爵都比西平候岁数大,而且又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若陛下派他们作西平候的副将,必生事端。”
为何生事端,胡惟庸没说,朱元璋也明白。
他这次托腮沉思了良久,似在考虑副将的人选。
胡惟庸只得耐心的等着朱元璋的考虑。
“蓝玉如何?”
朱元璋忽然开了口,似乎在征询胡惟庸。
“陛下圣明!”
胡惟庸自然知道这是朱元璋思虑良久才最终做出的选择。
“蓝将军自从军以来,就未尝败绩。”
“而且他现在还只是个大都督府佥事。”
“作为一名武将,军功是他们唯一向上攀爬的机会。”
“太子殿下作为大明的储君,未来的某一天,陛下必定会将大明交到太子殿下的手中。”
“而陛下在大明开创之初,就带着太子殿下熟悉朝政。”
“陛下在巡视大明江山时,也留下太子殿下监国。”
“所以综合来看,臣以为陛下也希望太子殿下有需于自己的亲信之人吧?”
朱元璋望着胡惟庸,微微点头。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不管是朝臣,亦或是地方百姓,都知道他的心思。
胡惟庸见朱元璋点头,心中微微得意,又继续道;“蓝玉是太子妃的舅舅,自然心向着太子殿下。”
“所以陛下考虑让蓝玉当西平候的副将,也希望蓝玉在战场上立功。”
“在蓝玉得胜还朝时提拔他,也是为太子殿下考虑的吧?”
朱元璋有些错愕,“这个胡惟庸好像知道自己未来打算似的?”
“难道他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看来,胡惟庸还是留不得,必须尽早铲除!”
“等检校查出那批从胡府老宅拉出的货物,究竟交给了谁的那一天,就是胡惟庸的死期到了!”
胡惟庸哪知自己的话,竟引得朱元璋的忌惮更甚。
朱元璋深深的望着胡惟庸,目光中透出隐隐杀机。
胡惟庸虽低着头,可隐约感觉御书房中暗藏的杀机。
他身上冷汗涔涔,偷偷瞄了一眼朱元璋,见朱元璋正望向自己,不由得又低下了头。
但发现,朱元璋看自己的眼神不善。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刚才有点得意忘形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哪有改口的机会?
“胡惟庸啊胡惟庸!”
他暗自骂自己,“你谨言慎行了好几天,哪知你一句话就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胡爱卿!”
正当胡惟庸胡思乱想时,朱元璋缓缓开口。
“这是咱的打算,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的声音冰冷,使胡惟庸不禁打了个冷颤。
胡惟庸急忙拱手道;“回陛下!”
“这是臣胡乱猜测出来的。”
“胡乱猜测?”
朱元璋冷哼一声,“哼!”
“胡惟庸,你好大的胆,竟敢妄自猜测咱的心思?”
“妄测圣意?”
胡惟庸心中顿时大骇,“难道朱元璋现在就要将咱杀了不成?”
想到这里,他慌忙跪地,“陛下,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擅自揣度圣意,历来就是为臣之大忌,也是历代皇帝所不容。
“不过咱看在你在丞相之位多年。”
朱元璋看着跪下的胡惟庸,嘴角扬起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冷笑。
“虽有众多官员弹劾,但你也算兢兢业业。”
“故罚你半年俸禄,你可愿意?”
“臣愿意!”
胡惟庸急忙叩首;“臣谢陛下隆恩!”
“退下吧!”
从御书房退了出来,走在宫墙之间的甬道中。
被冷风一吹,胡惟庸这才发现内衣已经湿透,粘在身上像被扔到冰窖中一样,透着彻骨的冷意。
伴君如伴虎啊!
胡惟庸不禁哀叹。
匆匆走进中书省自己的房间,换好衣服,这才感觉暖和了些。
整理了衣冠,在椅子上坐下,喝了一杯滚烫的热茶,胡惟庸才觉得又重新活过来了。
还好,下午没有重要的奏折需自己亲自呈报给朱元璋,这让胡惟庸松了口气。
一想起朱元璋那双冰冷,又充满杀气的眼神,胡惟庸就不寒而栗。
可自己是丞相,每天向朱元璋禀报各地的情况是必须的,这又让胡惟庸苦恼不已。
看来,得早做脱身打算。
否则不是被朱元璋吓死,就会在朱元璋的恐怖阴影下折磨死?
呆坐了一会,胡惟庸还是摇摇头,继续审阅起奏折来。
直到天黑,胡惟庸才离开中书省,走出皇宫。
上了马车,随着马车的摇晃,身心俱疲的胡惟庸沉沉的睡了过去。
到了胡府,才被裴铁牛轻轻唤醒。
走进中厅,胡惟庸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的望着厅外。
朦胧的月色照在亭台楼阁间,阴影与月光相互交错,像极了一副浓墨重彩的山水画。
可此时的胡惟庸哪有心思观赏这等风景。
看着垂手站立的胡海,有气无力的问道。
“汉山那个逆子今天怎样?”
“老爷!”
胡海看到胡惟庸一脸憔悴,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不由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
“少爷今日已照常吃饭,而且也没有再乱砸东西。”
“教少爷的先生今天也来了,被小人安排在前院。”
“不知老爷是否要见一见他?”
胡惟庸略作思索,遂摆摆手。
“算了!”
“为兄今日心情不好,还是改日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