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的码头现在都是陈默然打理的,其实因为货源的关系,公董局吃足了利润,对于码头有这样的发展是很乐意的。
这就跟承包给陈默然一样,省去了很多麻烦,也过上了旱涝保收的日子。
炸完了三和堂的货栈之后,码头这边就几乎是断绝了货物的接纳,因为陈家的都是大货船,所以在海上多漂几天是等得起的,船毕竟是自己家的……
码头上就营造出一个虚假繁荣的景象。
“陈公子,三和堂的人可是有大三四百的人混进租界了,这别控制不住局势啊!要不要多叫一些兄弟掐死进来的路?”麻小六赶紧对陈默然说道。
“别管他们,让他们进来,他们不是来真的打仗的,这么多人是想着抢我一笔堵他们的窟窿,巡捕房不要插手,你们身份敏感,你们动手影响太大,码头会有人教训他们的。”陈默然坐在一张老板椅上,仔细地擦拭一把精工的霰弹枪。
这间屋子里的都是工艺品级别的,属于高货版本,所以和那些廉价的制式货并不一样。
陈默然一边调整计算着枪弹的装药和结构,一边和几个巡捕聊天。
“陈公子,这枪也太大了,这不都成炮了……”麻小六将一块崭新的擦枪布递给陈默然。
“这东西是美国造的霰弹枪,是枪匠单独打造的,你们可以理解为一个很知名的铁匠打造的刀和剪刀一样,使用功能倒是其次,很多时候都是当摆件的……”陈默然说道。
“也是,这大子弹我头一回见到,这能抗住么?这一枪不得住院啊……”麻小六拿起一枚二号口径的霰弹和一枚独头弹比较了一下。
“那倒不至于,但是不够强壮结实的打一枪确实挺疼,回头出城带你们放两枪!这个是稀罕货,这雕花都是套筒浮雕的,加上半自动的手艺,厉害着呢!”陈默然笑着说道。
“陈公子,就这么一直把那些三和堂的青皮放进来,这弟兄们心里不舒服啊!总得做点什么,那边人在卡口待着都不踏实了……”麻小六将手里的子弹给了陈默然试探的再问道。
“小六,当巡捕要懂规矩,巡捕房拿人也得是犯了案子的人,人家要是正常进来你用什么理由抓人家?无缘无故不就没有理了嘛!那边的事儿早晚得办,到时候抓到的人巡捕房接手,你说一个人保证金收多少合适?十个大洋是最基本的价格了吧?这放进去的越多,巡捕房的收益才越好,不然这刀枪炮买的那么多,那么好有啥用呢?”陈默然说道。
“啊!是这么回事儿啊?那咱们就心里有底了,我得让他们收拾收拾牢房去,别到时候没地方放……”麻小六一下子精神了。
“不急!真关不下就找一些大铁链,把人直接穿起来铐住,后院儿不是闲着吗?就扔那就行,三和堂打了咱们的脸,这面子得自己找回来,平时多和你铁大哥学学,真本事那到什么时候都好使,你总不会想一辈子只当巡捕吧?这以后探长警长啥的都要真本事的人,上上心……”陈默然把枪放回了身后的架子上又拿起一把说道。
“是!我一定好好学,我就听您的……”麻小六带着讨好的笑说道。
麻小六是子承父业,他爹因公没了,所以他算是顶了他爹的名额上来的,也是巡捕房照顾他,在上海混不容易,尤其是家里没有个顶门的男人更难,所以巡捕房都会有这方面的照顾。
好在麻小六年纪不大,但是人勤快有眼力,在麦兰巡捕房很吃得开,尤其是街面上的消息,他大多数都能第一时间收到风。
这个本事其实也不简单,这报童小贩还有脚行这些人都要能说上话,你不能让他太怕你,又不能不敬畏你,还得愿意和你说一些消息,这才是不容易的地方,麻小六就有这样的天赋。
天黑之后三和堂的人就从自己的店面里纷纷出来朝着码头行动,在租界三和堂开了不少的店面,这也是他们在租界的立脚点,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在租界都有一定的产业。
有时候一个不大的小百货店铺,背后可能就是某个堂口的生意,这也成了租界里的一种行动模式,不然特务处和日本人也不会冤大头一般的花钱在租界四处买不起眼的房子屋子当落脚点。
有产业就是最为合理的留在租界的理由和借口,也是堵着公董局的嘴……
陈默然吃过晚饭之后就悄悄的来到了码头。
码头上陈家召集了不少的好手,都是东北汉子,这些人底子干净不和任何一方有联系,再者都是好手!
最起码都会用枪,而且不少人在东北的时候就是江湖人,只不过人家那边叫绺子,也就是占山头的土匪,亦或者是大宅院的护院,但到了这边都是国破家亡的人了,都透着一股狠劲儿。
这里面的人现在都成了沈崇义的麾下,陈伯年岁不小了,还要负责管家和一些生意,真的忙不过来了,所以小字辈的人就要出来做事了,沈崇义是第一个回来的,但不会是最后一个,这都要看生意发展的大小来决定。
“兄弟们!三和堂的人要来砸码头,多的我不说了,码头就是饭碗,抢你们饭碗怎么干?”沈崇义拿着一支冲锋枪单手举着问道。
“杀了他们!跟他们拼命!弄死他们……”一帮老少爷们就呼喊了起来。
他们刚过几天舒心日子,家人刚安顿好,这要是码头没了,日子就没法过了。
能不出苦力,不用卖儿卖女赔掉老婆,这样的差事太不容易了,东家给的又那么多,别说三和堂了,谁他们不敢干啊?跟国破家亡的人谈道德那就是耍流氓,利益就是最好的交流纽带。
“大勇!老韩叔!你们带着可靠的兄弟拿枪,找准了他们的枪手往死里揍!别让他们伤了我们的兄弟,其余的人都给我拿刀,往死里砍他们!这一仗打完,一个人最少二十块现大洋!”沈崇义说道。
“三十!来到年关了,这笔买卖多加十块!”陈默然在一旁说道。
“谢东家!老少爷们东家抬爱咱们,看家的本事都亮出来吧!东家给了立脚的生意,这要是站不起来就别怪上海滩难混!老婆孩子吃土也别抱怨了!成手去那边拿枪,其余的去那边自己找趁手的家伙!码头要是伤了一点儿,咱们的脸就没了……”老韩抱拳给陈默然行礼,然后对着一帮后生说道。
老韩这个人也不简单,九一八之前他家也是大户,在东北有自己的大院,这可不是想象中的院子,就几间房圈一块空地。
在东北那就跟一座小城似的!俗称叫土围子,里面空地很大,房屋连着房屋,粮库连着粮库,都是能对抗土匪的大院子,这种大院一般炮楼碉堡都不止一个,不是大户人家根本站不住脚的……
但是韩家太大了,跟日本人必然的打上了,东北军逃的逃,被歼灭的歼灭,韩家大院儿也在鬼子的炮火中被破了。
一家上下连带长工护院几百号人就都死了,剩下的是拼死绕后山,加上山里的绺子搭救一起跑出来的,但是结果都很惨,到了上海的时候不少人都病的快死了,是陈伯招工看上了他们,一视同仁的安顿了下来。
这个老韩并不简单,是个有脑子会打仗的人,而且很有号召力……
这一番指挥,各司其职,一点都不乱,就在码头布下了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