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知失礼赶紧向诸葛亮请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绢上字句,嘴唇都有些发白:
“丞相,若是让归附的部落去打不听话的,抢来的田产、人口随便分?这...这不是要天下大乱吗?”
他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袖,把布料都揉出了深深的褶皱。
“我也觉得这个方法不可行!”
向宠“噌”地站起身,他满脸涨得通红,凭空挥了一拳:“丞相啊,要是让蛮夷靠抢地盘壮大起来,南中以后还能有安宁日子过?到时候他们反咬一口,咱们怎么办!”
他语气中带着怒火,对南蛮这块地方满满的怒火。
诸葛亮见状也是不慌不忙地摇了摇手中的羽毛扇,对此场景,他早就有过预料,并且这些人所想到的问题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过。目光扫过众人后,冲郭攸之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早就已经等待许久的郭攸之立刻会意,往前跨了一步,拉高声音说道:
“诸位有所不知,昨晚三更天,陛下还亲自守在工坊,盯着工匠造楼花机。当时陛下说了句话——‘治蛮人就像纺线,抽走关键的,留着没用的’。”
这话一出,屋里众人都愣了神,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就在这时,董允突然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一把抓起细绢,手指重重戳着末尾那段文字,“你们快看!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费祎连忙凑过去,一把抢过细绢念出声:“授首领微职,其子送成都官学...”
蒋琬听完,脸色瞬间变了,死死攥住桌角,指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要是蛮夷头目的孩子都学了咱们的礼法、读了咱们的经书...”
“令其远离他们的父辈,在等到十年后,南中的那一摊子由他们接手后,那不就成自己人了。”
诸葛亮轻轻敲了敲细绢,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们想到的这些问题我都已经考虑过,但这个政策的核心便是咱们派汉官掌管赋税和兵权,给蛮夷首领挂个空名,发点俸禄就行。”
经诸葛亮这么一点拨提醒,几人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其中的奥妙之处。
“现在你们再说说陛下这招这借刀杀人、以夷制夷的法子,还荒唐吗?”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向宠原本想要张开继续说话的嘴唇也合了上来,蒋琬也缓缓松开了掐出深深指印的桌子。费祎重新坐下,众人的眼光一齐看向了诸葛亮,眼神中的话不用说就能才出来,他们是在问:“这一环扣一环的计谋...当真是陛下想出来的?”
诸葛亮笑而不语,摇着扇子离开了议事堂。
..........
卯时三刻,铜钟撞碎这漫天的晨雾。
在宦官尖锐的嗓音下,满朝文武鱼贯而入。
刘禅挺直脊背坐在龙椅上,旒冕随着动作轻晃,玄衣上的龙纹随着他的身体晃动而不断晃动,犹如一条真正的游龙一般。
满朝文武拜倒,齐声高呼万岁,待到众人平身后,他目光扫视到李严那有些歪斜的冠帽,突然开口:“两日前的朝会曾经探讨过,南中又反了,南蛮子抢了三个县的粮仓,昨日又接到了急报,又有几处大汉百姓南蛮袭扰,苦不堪言。”
刘禅的声音很是平静,但是其中带着的威严却是在场的诸位大臣全都可以感受到的,
“今日谁能说出个真正管用的主意,谁就站出来说话!”
但是实际情况和前两日相同,益州派依旧不想出兵,而那些武将依旧想要重拳出击,在北伐之前就给自己积攒战功。
刘禅攥着被自己手心中的汗水洇湿的奏折,望着阶下吵作一团的大臣——吵闹声不绝于耳,诸位大臣的唾沫星子在空中乱飞;
益州派几个老派官员,时不时的嘀咕道“这些外来人根本就不明白那些蛮人野性难驯!”,争论声像煮沸的鼎锅,听的人十分心烦意乱。
“够了!”
刘禅猛地一拍龙椅,大声喝道,“每次议南中都吵成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瞬间朝堂之上鸦雀无声,唯有角落里不知道是哪位大臣的玉佩还在叮当作响。
他深吸口气,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今日且先听听丞相的主意。”
刘禅揉了揉此刻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本想试着整顿一下这纷杂的派系,但是每次都如此乌烟瘴气让他实在是无从下手。
对此已经失望了的刘禅只能搬出诸葛亮来,他有自信他给相父写的信中的方法能够帮大汉度过难关。
刘禅期待的目光看向诸葛亮以及台下的众人,接下来就是制度的先进碾压时刻了。
诸葛亮执羽扇缓步上前,一身素雅长袍且他的表情显得十分宁静。
他展开刘禅当时给他的细绢薄册:
“陛下日前与亮彻夜长谈,提出改土归流之策,需按田亩征税,设官衙代土司,如此方可解决南中危局。”
话音未落,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益州派张裔挺身而出,动作幅度之大都使得冠冕歪斜:“荒唐啊!南中土司世袭百年,岂容朝廷插手?如此大动作,岂不是逼得南中造反之势愈演愈烈!”
“先听丞相说完。”刘禅坐于龙椅之上,敲了敲把手,沉声说道。
诸葛亮扫视一眼益州派的几人,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
“可设卫所屯田,兵民一体固境安民。”诸葛亮羽扇轻点,“愿归附的部落,首领授虚职,子弟入成都官学。”他目光扫过面如土色的益州士族,“拒不顺从者,限期劝谕;逾期则褫夺治权,命归附部落征讨,战利品任其分取。”
“此乃纵虎归山!”一个益州派德高望重的老臣突然剧烈咳嗽,佝偻的脊背几乎弯成虾米,
“蛮夷若借势坐大,必成心腹大患!”
他话音未落,益州派另一名老臣同样突然嗤笑:“不过是纸上谈兵,卫所建在何处?钱粮又从何而来?”
诸葛亮已然习惯了在朝堂之上这些人跟他作对,不过他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在他没来之前,这些人才是益州真正的主人。
他伸手举起细绢薄册,指腹抚过上边内容
“我看,诸位根本就没有看懂这个计策的最基本的核心到底是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