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犬戎攻破镐京，平王东迁以来，大周的天命就已经丧失大半。
按照前世历史，从此之后周室每况愈下愈发衰落，直到被秦国攻灭，终于灭亡。
如今周室仅有玉京一城，千里之地，四周皆是诸侯，想要扩张都没有空间。
西征之论，只有理论上的可能。
在大周的废墟上，秦国已经兴起，朝气蓬勃，除非此时齐晋两国合力西征，才能打落其上升趋势。
然而周天子将八千里故土视作废墟，都封给了秦伯，希望秦国拱卫西方，抵御犬戎，自己都贪恋玉京繁华不想西征还于旧都，下面人再努力有什么用？
因此大周天命，看上去已经如同风中之烛，危在旦夕。
然而最大的不同在于，此世有超凡力量，而且大阵已破，灵气正在复苏。
玉京是整个天下天然的政治中心，文化中心，经济中心，甚至还是地理上的中心。
如果天子能在玉京建立道院，合百家之力，建成最大宗门，就有了武力上不被兼并的保障。
如果能在最顶级大佬的数量上保持优势，哪怕无法天命再兴，六合一统，至少也能保持独立，一代代延续下去。
未来秦国是否有机会再次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姜烨心中摇了摇头。
随着灵气复苏，必然会有修士不断铸就道基，晋升真人境界，人与人之间的战力会急速拉开。
属于修士的时代，必然来临。
宗门大兴，占领灵脉，培养出源源不断的修士，必然倒反天罡，帝王将相地位大幅下降，难抗衡修士。
整个天下也会逐渐原子化，碎成一块块，再难一统。
这样的趋势，姜烨早就看到，才决定在景室山建立宗门，提前占据一席之地。
但如果能在玉京城建立道院，从整个天下招收修行人才，对于姜烨和景室山绝对是一件好事。
景室山和玉京城仅有千里之遥，恰巧位于京畿之地的边缘，而且姜氏和周室的关系融洽到了极致，铁杆的大周忠臣。
于周天子而言，哪怕天下诸侯皆反，也唯有宗室封国和齐国不会反叛，这就是太公辅佐十二代天子八百年留给后代的遗泽，在姜氏和周室之间建立起了前所未有的战略互信。
景室山再怎么对外宣传，也比不过夫子所在曲阜和谈天衍所在的太行山，但是这两地和玉京城一比，还是逊色太多。
若能在玉京城建立起一所道院，虹吸全天下的修行人才，那么近在咫尺的景室山必然能从中不断吸收人杰，壮大自身，可谓是战略利益完全相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才是最适合景室山的战略规划，姜烨心中有了决断，天下之辨也就有了思路。
千里之地不过十日抵达，安顿好了商队，第二天一早，尹喜带着沐浴更衣完的三位年轻士人离开鸾城，前往景室山。
太公传承的赫赫盛名，玄之又玄的神仙手段，加上景室山随处可见的仙家气象都压在三位士人的心上，哪怕是狂人荀况，也收敛了狂气，对于接下来和云海阁主的见面充满了期待。
直到登临云海之上，看着大日将整片云海都蒸成金色烟霞，三人恍然置身于仙境梦境之中，再到拜会云海阁主，看到了年轻道人那自然散发的神仙气质，赏心悦目到了极致的神仙风貌，一个个心诚到了极致，毕恭毕敬上前见礼。
姜烨笑语相迎，分席落座，听乐品茗，谈玄论道，一时间宾主尽欢。
过了一刻钟，荀况终于按捺不住，拱手道：“阁主身为太公传人，天下大贤，又是如何看这天下大势，大周天命？”
上来就是这么大的话题，袁且和申清都正襟跪坐，青鸾、尹喜、聂正、医疾等人也洗耳恭听。
“大周天命已失，十去七八，再难中兴，此乃大势，非常人所能改易。”姜烨直接给出了结论。
一众人纷纷震惊，如同天雷震于九霄，医疾甚至手中的筷子都掉地了。
天下许多有识之士都看出了这样的趋势，但是真敢说出来的，还是非常罕见。
“依阁主所见，天命将归何处？”荀况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
“以贫道所见，怕是山河破碎，天命不再。”姜烨再次给出了让人震惊的结论：“周失天命，无人可得。”
“何解？”荀况懵了，云海阁主的答案完全超出了他的判断。
在场所有人都懵了，纷纷将目光投向姜烨，期待他的解释。
“夫子养浩然之气，教化众生，神超然于外物，其道将成；谈天衍炼五行之气，转五德之运，其道亦成，必将晋升真人境界！”
“真人者，披云霓以为裳，驾苍螭以巡八荒，改易天地则山河倒悬，呼气成霞则四时更替，道基真人寿五百，金丹真人寿千年，元婴真人寿三千载！”
“天地灵机恢复，诸子百家争道，力争上游，彼时凡人如蝼蚁，修士如仙神，天心岂能归一，天命岂能重聚？”姜烨郑重道：“故而大周天命一旦失去，再无人能得之。”
姜烨给众人描绘了一个从未想过的画面，随着天地灵气复苏，修士境界提升，个人超凡伟力大大提升，寿命也大幅提升，聚众之力难敌修士，组织度必然土崩瓦解，天下分崩离析，失去大一统，哪里还有什么天命？
这样的局面是年轻的荀况从未想到的，也绝不想见到的。
他握紧双手，全身血脉喷张，环目四顾，只见一众修士皆若有所思，似乎正在接受云海阁主的想法。
“修士之强，果然能改天换日，以一敌万？”从未接触过修行的荀况再次向姜烨发问。
姜烨随手一招，一轮金色大日已然显现于云海阁中，散发着无尽金辉和温暖：“贫道不过炼气境界，修行第二境，距离真人境界尚有十万八千里。”
虽然这轮金色大日不过只是金光咒的外在显化，却也瞬间折服了荀况。
他整个人都仿佛被抽掉了斗志和心气：“炼气修士都能召唤大日，真人岂非随心所欲无人能制？制天命以用之，哈哈，可笑，可笑，原来我只是井底之蛙！”
荀况的理论带着朴素唯物主义，遇到了修士和道法，自然被撞的粉身碎骨。
“诸般道法，看起来玄妙，却皆在大道之中，若能领悟大道之理，便可驾驭元气，施展道法，此乃天地至理，宇宙根本，还在天命之上，吾辈修士当穷究天理，研习大道，吾生有涯，而道无涯！”姜烨笑道：“荀况，你不过弱冠之年，若能入道修行，研究大道之理，将来未必不能制天命而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