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些好奇啊,这相面之术果真能断人前程吗?”
李墨与左慈信步走着,随口问道。
左慈开口回道:“相术亦为术,既然是术那就非道可比,虽也玄奇,但却并非定数。”
“那先生可曾看错过人?”李墨问道。
听到李墨问出这个问题,左慈脸色微变:“老朽并非仙人,自然也会有走眼的时候。”
“哦?”李墨更加好奇了,“不知是何人让先生走了眼?”
缓缓抬头望天,左慈脸上写满了后悔。
“当年,我见到张角兄弟时,就不该留他们性命!我本以为张角此人乃是仁德之士,对其颇为嘉许,谁曾想最后竟闹出这般祸患!贻害苍生!”
“嗯~~~”
李墨沉吟半晌,缓缓摇了摇头:“我倒是以为先生或许并未看错。”
左慈语气隐含凶戾:“张角为一己之私,举黄巾而荼毒天下,致使董卓之辈霸占京师洛阳。如若无他,如今天下怎会是这般乱象!”
“那先生可听说过一句话,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李墨只用这一句话,一下子给左慈弄沉默了。
半晌之后,左慈才继续开口:“陛下此言何意?”
李墨给他分析道:“汉室天下,自高祖刘邦以降传续四百余年,虽有新莽从中隔断,但终究是已经存在太久了。”
“久到天下间已经以家世为荣,四世三公这样的士族可以称为美谈,月旦评这样公然的利益交换可以万人追捧。先生难道不知,大汉高祖不过一泗水亭长而已,何曾是什么士族?”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却无立锥之地,庙堂之上尽是些争名夺利之辈,江湖之中又全都是食利的豪强,这样的大汉,真的有普通百姓的活路吗?”
左慈越发的沉默了。
他是个心怀慈悲的修道者,但却远离人世,不知众生疾苦。
李墨的这些问题真的触动到了他。
回想起自己自川蜀而到洛阳这一路上的见闻,那些百姓的苦难真的只是董卓一人造成的吗?
左慈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良久,他还是开口了:“那陛下以为,张角此人举兵造反是为了天下百姓吗?”
“要分辨一个人的目的,不光要看他说什么,更要看他做什么。”李墨隐含笑意的说道,“这个问题朕暂时无法回答先生,这需要先生自己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
左慈看向李墨:“这就是陛下之所以愿意带老朽来大乾的原因?”
谁也不是傻子,左慈更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
李墨如此热情,必然有其缘故,左慈自己身无长物,能被一个皇帝看上的,除了道法,那就只有他自己了。
而李墨自始至终都没问过有关修道的事,那左慈自然就能猜到他的目的。
“没错!”李墨干脆的承认了下来,“我朝中尚缺一名护国法师,朕觉得先生很合适。”
“陛下抬爱了,老朽山野之人,受不起......”
李墨抬手拦住他:“先生且先不要拒绝,不如在我大乾走走看看再说?”
左慈深深的看了眼李墨,没有拒绝:“那就请陛下让老朽开开眼吧。”
“定然不会让先生失望的。”李墨随意一笑,很有信心。
不论如何,眼下这个时代也是远远超出三国时代的繁华,纵然没有李墨的干预,想来也能让左慈大开眼界。
带着左慈返回皇宫,李墨将之前那件事那些手尾处理完毕,同时颁布圣旨,宣布此事到此为止暂不株连,这才算安定朝野人心。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一早,李墨便带着左慈一起微服出宫。
“陛下不上早朝吗?”左慈不解的问道。
李墨无所谓的摆手:“早朝这种东西,完全没必要存在,效率低下不说,还惹得朝野生怨。天不亮就把官员从床上都叫起来,能商量出什么好国策来?所以,朕早就改制了,五日一朝。”
“啊?这......”
左慈有些吃惊,他不懂政治,可总觉得身为皇帝如此怠政,不是什么好事。
见他吃惊,李墨也早已见怪不怪:“上朝无非是个形式而已,大汉朝那位灵帝也没少上朝吧?可他搞出什么好事来了?治国,关键还是要看人,而不是上朝勤不勤快,先生觉得呢?”
左慈苦笑一声:“陛下真是老朽所听闻过的言辞最锋利的天子了。”
李墨言语犀利之余,所说的话貌似还都很有道理,这就令左慈不得不佩服了。
“先生觉得朕言辞锋利,那是因为朕说的有道理。”李墨不以为意。
左慈缓缓点头,然后开口问道:“敢问陛下,此番我等要去何处?”
“带你去看看百姓究竟想要什么,然后你就知道张角是什么人了。”李墨淡淡的回道。
“百姓......”
左慈略显出神。
他是心怀仁慈,但终究只是独善其身的道士,口中喊着救济斯民,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最终也只能枯坐山中,修他的大道。
在《三国演义》原著中,左慈所能做的也只是嘲讽一番曹操,既改变不了当下,更改变不了三分归晋的未来。
这就是他的局限性。
李墨要将他从这种局限性中解救出来,如此才能将左慈拉入自己的阵营。
一行人乘车上路,直往北京郊外而去。
车上,李墨开口问道:“先生可曾接触过普通百姓?”
左慈点点头:“昔日在山中修道,偶有前来求医的百姓,老朽倒是医治过不少。”
“那先生可曾记得他们的模样?”李墨继续询问。
“他们的......模样?”
左慈开始回忆,东汉末年的百姓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瑟缩?胆怯?淳朴?愚昧?
或许都沾一点,又或许只是某一方面特质十分突出,但总之就是最普通的古代百姓形象。
毕竟在古代,道士也算是上流社会的贵人,更别提左慈这个等级的道士了,他所见的百姓自然大都对他敬畏有加。
李墨掀开车窗,示意左慈向外张望:“先生不妨看看我朝百姓,与大汉相比,究竟哪家的百姓更像是......人呢?”
说到最后两个字,李墨缓缓加重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