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恒看见陈愔的模样,心神一滞,他与陈沐也是相识的,本来陈沐尚在白崖陈氏之际,他便对其便多有照顾。
只是后来他为度筑基劫数,被困于一处秘境之中多载,甚至几近身死,千辛万苦间才度过劫数后,才成就筑基。
他得知陈沐被远放于宁州,又因紫府老祖算定宁州因果,他也便特地向老祖请命,前往宁州,便有找寻陈沐之意。
“久持兄长,你觉得我该是谁?”陈愔向陈恒拱手,本带着笑意的神色,在听至陈沐之事,他语气渐渐冷淡。
陈恒闻言两眼一缩,后退三步,他嘴角蠕动,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陈愔。
这语气陈恒可是万分熟悉的,他对这语气印象极为深刻,那在幼时将他玩得不成样子的那人。
陈恒咬牙切齿道:“陈愔,你是陈愔。你居然还活着!陈沐呢?沐儿去哪了?”
陈愔随手一挥,丹青画界之内模样大变,化成山水之景,青山高远,流水潺潺,偶有鸟儿叽喳,红鲤争游,一幅山间美妙之景。
陈恒不由感慨一声,好高妙的幻境,不愧是陈德音。他此时已然筑就三品仙基,但若不知这是陈愔的丹青法术,定然是看不破真假的。
陈愔画出一方凉亭,几张石凳。陈愔坐于凳上,示意陈恒坐下,姚絮的魂影从虚空中现身,恭敬的端出茶水,侍奉于旁。
陈愔自顾自的抿了一口茶,说道:“沐儿已死,只是魂魄被我以神念强行留在此躯内,只是如今魂魄混沌沉沦,懵懂无知。”
陈恒瞳孔一缩,心中一紧,他叹道:“是陈慎干的。当年你身死之际,他便遭晏京贬斥,罢官归家。我今成就筑基,与他也接触过两次,以我感应,他应该受了什么道伤,久久不愈。他可能在找你的宝藏,才会盯上陈沐。”
“等等,你驻身于陈沐之事,并将宁州宝丹阁给制住。”陈恒想到这,忽的浑身一颤,他对陈愔印象极深刻,他是什么性子也是熟知,似是知道什么,面露警惕,道:“你想对白崖陈氏做什么?”
陈愔脑袋一歪,对儿时玩伴戏谑一笑:“你猜?”
陈恒紧张的握拳,又无力的松开,苦笑一声:“看来我暂时是出不去了,你定要将我困在这重法界之内。”
“你也可以反抗一下,指不定我就将你杀了,久持兄长。”陈愔冷不丁的笑道,
“你且放心就是,对于白崖陈氏,也算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自然不会将事给做绝,只是陈慎一脉,胆敢动我侄儿,还是早些去轮回转世为好,放心,我又不是什么大恶人,不会牵连无辜。”
陈恒这才松了口气,他少年与陈愔相识,于他的认知中,那时的陈愔可是一个没有善恶之分,只顾心中喜恶,从不顾他人感受,如今的陈愔虽然还有儿时那模样,但总归已然算性情大变,变得知善恶、懂分寸。
“德音,你真是被陈慎所杀的不成?”陈恒突然问道,此事不论真假,他对此事可是丝毫不信,于他心中,不论陈愔性情如何,其天资哪是陈慎能比的,哪怕不是陈慎一人动手,也绝对不可能是陈愔敌手。
陈愔俊美不似人间之人的面容露出笑容,他道:“你猜。”
陈恒闻言,额头青筋暴起,紧紧握了握拳,心中郁闷不已,又产生一种想要揍一顿眼前少年的冲动。
陈愔暗中则眼神凝重,其实此事他也还不知,他这缕元神早早被留在他的本命法宝,金玉圈圈之中。
对于后来,他身死之事也不甚知道,但陈愔知道,其中定然藏有什么秘密,与秦太子失踪之事,同样是陈愔心中迫切想知道的。
“得早些收回元神,元神齐齐归位后,此事也该有答案。”陈愔喃喃道。
“我也该庆贺你筑就三品仙基,将来紫府金丹有望。对了,你来宁州做什么?”
陈愔对陈恒问道,两人儿时相识,虽久久不曾联系,但此时相处下来,倒也还与好友一般无二。只要别管此时,被陈愔用章举墨汁将皮肤弄得漆黑如墨的陈恒。
陈恒自然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才叹道:“其一,乃是我筑基功成回返家族,便想着来将沐儿接回家族中,有我庇护,他自然无忧,只是,唉!”
陈恒叹息一声,有些伤怀。又严肃道:“此外,还有一件大事,家中老祖有感天机,探明宁州将乱,玉龙派所占据的宁州修行资粮空了出来,引发附近几大州的仙门世家有所感应,欲往争夺气数,我们家中自然也想着来此壮大一二分家业。”
陈愔面色骤黑,心中郁闷不已,听陈恒这话,这是已经有不少仙门世家盯上他的宁州了。
虽然崔玉龙将玉龙派于宁州的大因果、大麻烦压在他身上,但也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宁州玉龙派从前所占的修行资源,一应灵地、灵脉、凡俗,气数等,如今从因果上论,也尽皆归属于他陈愔。
“……”陈愔表情不是很好看,随着崔玉龙这位成就一品金丹的广大神通之下,宁州玉龙派在大乾的一应因果气数如今至少有七八重压在他身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是真正的大麻烦。
论因果气数,乃是冥冥之中万灵的存在依凭。因果者,因而生果。气数者,又可称命运气运也。
而如今,宁州七重以上的因果压在陈愔身上,这代表着,宁州无论发生何“因”,其产生的“果”定然会应在他身上。若是善因善果便罢了,甚至会增长他的气数。
但若是将来宁州大乱,各方势力争夺,引得宁州生灵涂炭,灵地灭绝,宁州气数大损,那陈愔自身的因果气数也会受损。
当然,在陈愔的古怪天命之下,要损也不会真损什么。但陈愔好歹受秦太子教养,自然不会真不管宁州之事,真叫各方势力争夺,以致于宁州生灵涂炭,灵地受损。
陈愔对于各地仙门世家争夺气数的做法,其实是知根知底的,从秦太子处得知,这亦是大乾治国的一方手段,大乾立国之际,立下镇压气数的灵宝,执掌大乾之内一切因果气数变化。
大乾历代秦皇,执掌所有气数因果。也是由秦皇挑起大乾各地的仙门世家对气数之类的争夺,以因果气数来限制仙门世家发展扩大,让仙门世家必须助州县的稳定。使当今仙门世家之辈修士受制于气数,使其成就金丹的劫数甚重。
陈愔叹了口气,宁州之事他也得早早准备起来,他其实已经有了打算:
“等找个时机,我便扶植一方我看得上眼的仙门或世家,让之去替我镇守宁州气数,崔玉龙那个混蛋,自己走就是了,散了玉龙派做甚?还将这等之世压我我头上。”
陈恒看着陈愔眼神茫然,已陷入沉思许久,他不由得在陈愔面前招了招手。陈愔这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的瞪了眼陈恒,才说道:
“久持,你的性子我了解,为防止你坏我事,你便暂且居于此方画界之中,待我处理好一应事后,便放你出来,你可别怪我。”
陈恒此时倒颇为洒脱,轻轻一笑,他忽然的想到一事,对陈愔说道:“德音,你若是想对付陈慎,不若去宁州雁荡山脉一行。
家主有所布局,因雁荡山处的上好灵地、灵脉矿藏、凡俗生灵极为丰富,会在三月之内,令至少三四位筑基圆满修士过去,若我所知不差,陈慎也会一行。”
陈愔一怔,面露笑色,对这位儿时玩伴拱了拱手,郑重拜道:“多谢兄长告知,这可帮我大忙了,我正想着如何将陈慎引出来。”
“只要你下回别这般挑逗我就好。”陈桓挥了挥黑袖,黑着脸说道,“只要你不去对付家族中的无辜之人就可,其实若是你不在,我知道陈沐之事后,也定然会为他报仇。”
陈恒向来守正,性子宽厚仁善,又心向家族。是陈愔认识中,白崖陈氏少有的守持正心的修士。
………
陈愔步出画界之中,心中思索着陈恒的话,“既然已经知道陈慎的行踪,我自然要过去好好布置一番,以期一口气将陈慎拿下。”
陈愔得尽早集回元神,然后以灵根之躯复活,他心头有股直觉,他还有许多要事将要去做。
“嗯,后日再开炉炼宝,然后便往雁荡山一行,去那布置布置一些暗手。”陈愔定下决定,打算先往静室好好调息一会儿,好好养足精炁神,便继续炼器。
这时,陈愔心血来潮探查体内,然后面露诧异之色,失笑道:“原来已经炼炁了,之前全身心投入炼制法器之中,一时不察就炼炁了。”
“嗯,一品真炁,还算过得去。”陈愔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前开炉炼器之时,他以元神运使天地元炁,胎息境界本就是如母体婴儿一般,在那股天地元炁之间,自然而然的,便让陈愔正式炼炁。
其实炼炁境界有不少门槛,如胎息感应时,完成感应天地元炁与自身体内的先天元炁两步后,便要将先天元炁引至丹田之中,再以各类法门,点燃心中火,将两类元炁相合,以心火锻炼成本命真炁,每一步皆有高门槛。
当然,若只想得个九品真炁,那便毫无门槛之说。
陈愔炼炁时用的道书乃是《德音阴阳道书》,此书之意尽出自陈愔,无须他特意去做什么,只管于“自然无为”之间,便令他炼成一品真炁。
陈愔身后的少年苏魂,早已无言,他早就发觉陈愔的气息变故了,想他二世为人,多大的眼界多广的见识,也见过不少天赋异禀之人,哪怕是他也是有炼成一品仙基的潜力,也不曾见过有人这般成就一品真炁的。
不该闭关静修,清静身形、调息养炁、感应元炁、启心中火、引炁入体,这般多的苦功,从胎息到炼炁,哪怕是仙道俊秀,也要几月甚至几年苦功。
“咦?”陈愔正要往静室去调息,此时只觉心间冥冥之中有所触动,一阵异常古怪之感于他心中浮现,陈愔皱眉不解,直觉已起,快步往宝丹阁前殿而去。
不多时,便见一位青年于宝丹阁前殿角落中,青年一身缟素衣物,正面色严肃的与一名陈氏执役勾通,看其模样是在购置丹药。
陈愔一见此青年,心头不由得一颤,面上瞬息间露出极惊讶之色,但他到底养气功夫深厚,不过须臾,便又收敛,面目平静,他上前往青年处而去。
“十枚养炁丹,共一百二十块灵石。至于阴炁珠,受东陵县附近各家各派之故,我们丹阁已不收购。”
青年闻言,可惜的叹了口气,默默收回阴炁珠,平静地沉思一阵,才点头道:“劳烦道友给我来五枚养炁丹即可,这是六十块灵石。”
丹阁执役闻听此言,眼中隐露鄙夷不屑之色,他们白崖陈氏宝丹阁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小作坊,来他们这购置丹药的,他可从未这等穷酸修士。
青年脸色不喜不悲,丝毫不受丹阁执役眼神影响,正常完成了交易,便往宝丹阁外而去。
“用这张脸,修为还这么低,怎么感觉这性子也差不多。”陈愔撇了撇嘴,有些无语,“不过真是稀奇,眼前此人可是秦太子的血脉子嗣不成,这张脸与秦太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成。”
陈愔又细细看了眼这青年,一眼便将此人看透,点评道:
“五品真炁,炼炁四重,但底子还算扎实,不过运势好似不太妙,于牛顶坊市外该有一重劫数,生机少有,怕是个死劫。
咦?此人好像是苏魂筑基洞府里那位炼炁圆满修士李索的血亲,又是沁泉李氏吗?”
陈愔摸着下巴,皱眉思索:“我之前因那位李索身上血脉感到心间悸动,又在此地看见这位沁泉李氏的青年面容与秦太子一般无二,莫非这个家族与秦太子有关不成?他当年总是神神秘秘,背着我捣鼓着些什么。”
“既如此,那我便助上一助这青年。”陈愔心中定下主意,他忽然有些意动,笑道,
“嘿嘿!这张脸的主人可向来不好欺负,当年秦太子仗着高深的修为总是欺凌我,今日我也返客为主一回,逗逗这小子,谁让都长着同一张脸呢。”
陈愔身形隐匿于丹青幻术之中,悄悄跟上青年,施展出一门神偷绝技,妙手空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