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王应麟这几日没有出门,每日吃过了早饭,便去看望王宗沐的病情,表现的好似和往常一样。
他又托家里仆人去书局购买了戚继光的绩效新书和练兵实纪,在看望完父亲之后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
“廉之一字,全是本等分内所该,军士月粮一石又是他们本等所该,只一不科敛剥削殆见,感之若父母,爱之如骨肉,即严刑重法受之而不怨。”
王应麟放下书,叹了口气,这天下之事要是都能如戚少保书中描写这般做到,整个大明也不会是如今这个光景了。
时间匆匆流逝,眨眼间就过了小半个月,就在这天早上王应麟像往常一样看望父亲王宗沐。
刚进到屋子就看见平常必定在屋子照顾的沈知微此时却不在屋内,反而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的聂洪就站在王宗沐的身边。
经过这半个多月的修养父亲王宗沐脸色明显能看出来红润了不少,与刚回来时的面如金纸来说,此时脸上已经挂上不少血色。
看到王应麟来了王宗沐指了指聂洪说道,
“本来我是想早些宣布这件事的,但因为这次出海我受伤,所以各项事务都压在了老聂的身上,直到最近几日才将这次出海的各项收支点验完成”
“我已经跟老聂说明白了,今后出海的各项事宜要多听听人家的意见,从今天开始,先让老聂带着你熟悉咱家的生意,先从账册货品种类开始熟悉。”
“我会的父亲。”
王应麟对父亲说完之后,又对聂洪执了一礼,聂洪连忙后撤一步,还了一礼口称不敢。
“聂先生,还请麻烦将自家店铺所有的掌柜,账房、二掌柜等人叫到总号,父亲出事,我刚刚接手生意,总要认认人。”
坐着马车前往总号的路上,王应麟对一旁的聂洪说道。
“少东家客气了,这本就是分内之事,算不得麻烦,等到了总号,我立马安排人手过来交接。”
聂洪将姿态摆的很低,完全没有因为王应麟年龄小而看轻他。
“今天见完各家商铺的管事之后,时间怕是会十分紧张,难以再安排船队人员的见面,因此,我想将与船队人员的会面改至明日,不知这样是否可行?”
王应麟接着又说道。
这次聂洪摆出一份为难的神色“少东家有所不知,船队出海往往少则月余,多则两三个月都是有可能,所以每次出海归来,
除了例行留守看护船只的人员外,大家都是各自归家,况且船队人员籍贯不一,除宁波籍外,还有许多来自老家的人,从地理位置考虑,想让大家迅速聚集起来,着实不易。”
“原来是这样。”
王应麟接着问道“那若是出海之时船队人员如此分散该怎样通知他们?这要是挨个通知岂不是太过麻烦?”
聂洪摇摇头,笑着解释道“不用这么麻烦,每年的信风期都是固定的,在信风期来临前的一个月,大家便会聚集在一处,准备出海的各项事宜。”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王家总号。
总号位于东门大街的一栋两层建筑,二楼外侧的位置挂着一杆旗幡,上面写着王氏商铺几个大字。
总号的正门匾额用鎏金同样书写着旗幡上的几个字,衬得整座总号透出一派大气威严。
王应麟的前身对于经商丝毫不感兴趣,每天不是读书,便是在外面呼朋唤友,这总号一次也没有来过,脑子里自然没有这里的记忆。
一进大门,就看见正厅的四周除了两侧和上首的檀木椅子之外,四周的架子上全是各种货品。
从瓷器到丝绸,再到生丝,倭刀应有尽有,但每种东西又只有一样,应该是作为展览之用。
左手边的木质楼梯可以上到二楼,正厅上首椅子后面是照壁,从照壁穿过便是总号的后院以及仓库区域。
“少东家还没有来过这里,我带少东家转转,熟悉一下环境,一般情况下一楼这里只作为会客或者商讨要事之用,办公区域在二楼。”聂洪在他身旁说道。
王应麟点点头“有劳了,聂先生。”
聂洪捻了把下巴上的短须,笑了笑,表示没有什么,随即他对一旁正在沏茶的伙计说道,
“江永,一会儿你去安排人去各家商铺将掌柜、二掌柜、账房找来,从今天起少东家就是咱们王家商铺的当家人了。”
江永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长着一张灵动的面容,但是却流露出一股与这张脸不相符的沉稳,听到聂洪的话并没有表现出改朝换代的惊讶。
他利索将茶具摆放整齐后对王应麟和聂洪执了一礼说道,
“明白了聂先生,少东家上任这么重要的事我立刻安排人通知大家。”
说完以后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去后院找来十几个伙计,将每个人的任务即将会见的人安排的井井有条。
大伙领了任务,跑出总号,消失在总号门前川流不息的大街上。
此时聂洪正带着王应麟上到二楼,边走边道,
“刚才那人叫江永,是咱老家金华人,虽然只有二十三岁,但是从十一岁就开始在王家干学徒,到今天已经十二年了,
东家对他十分看好,把他调到总号历练,准备再过几年顶替老钱的职位,
老钱年纪大了,负责瓷器的生意,好几次和东家请辞,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王应麟道“难道除了他就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
聂洪模棱两可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王应麟没有说话,静静等着下文,聂洪没有卖关子,接着说道,
“东家规定,凡是掌柜一职必须要在从事所在行当至少十年以上,且在王家商铺工作十年,最重要的是还要经过至少两位掌柜的保举,
前两条还好,这最后一条可难办了,东家规定若是被保举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保举人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王应麟明白了,谁也不会拿身家性命开玩笑,能做到这三条的人必定是凤毛麟角。
“看样子他的保举人已经有了?”
“是的少东家,除了钱掌柜和周掌柜是保举人外,还有一人也保举了他。”
看着聂洪神秘兮兮的样子,王应麟稍微猜测“那人不会是我爹吧?”
“少东家怎么知道是东家,难不成原先就认识江永这人?”聂洪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
王应麟还是第一次看见云淡风轻的聂先生这么个表情,哑然失笑道,
“我当然不认识他,只是聂先生你说的这么神秘,自然不会是一般掌柜,那除了各位掌柜有权利保举之外,剩下有这个权力的除了我爹还能有谁?”
聂先生恍然大悟,心悦诚服道“少东家天资聪颖,我是服了。”
王应麟没有被这句话所迷惑,他知道聂洪只不过是摸不清新上任上司的脾气,故意这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