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晖没有多说,再没向前半步,也没有去深究厨房里的,到底是什么肉
他只是把刚才手心里的竹篾,藏进了裤兜里,晃悠悠地跟在梅咏身后。
梅咏打开了廊灯,灯光下那盆汤水油亮亮的,白色骨头戳在中间,飘着一股腻人的肉味。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餐厅。
梅咏笑着招呼骆嘉佳和程云过来喝汤。
她把三人按在椅子上,每人盛了一碗。
汤是白底蓝花瓷碗装的,上面飘着白花花的油膜,底下有惨白的肉渣子。
“喝吧。”
梅咏的嘴巴根咧得更大了,泛黄的牙齿好像要把人一口吞下去。
骆嘉佳尝了一口。
“妈,你做的汤还是那么香,就是有点腻,肉放多了吧。”
程云好像饿了,一口喝完,反手抹了把嘴。
“好喝吗?再来点。”
梅咏又给三人一人添了点。
“多喝点,阿姨花心思煲的,上好的肉,喝完了才准走。”
她咬着牙说话,喉咙里发出咯咯声。
程云侧头看向程晖,只见他半抱着手臂,斜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诡谲的笑意。
程晖很少这样笑。
他笑了,准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程云太了解他这个弟弟了,看着一声不吭,实际上满腹坏水。
“你怎么不吃东西?是不是这汤有问题?”
程云在桌子下踢了程晖一脚,小声道。
“我只是不饿。”
程晖依旧笑着回答。
“好吃吗?”
这时,一把深沉的男声在三人背后响了起来。
听见男人的声音,程晖稍微挺直了腰,把刚才藏好的竹篾重新揣在了手心。
他回头,看见一个男人从长长的走廊里走出来。
很魁梧,可能有一米九,头快要撞上矮梁上的吊灯了。
男人剪着寸头,皮肤黑而粗糙,颧骨非常突出,显得脸上几乎没有肉,眼眶深深地凹下去,粗黑的眉毛贴在突兀的眉骨上。
这是一副充满戾气的长相——说句不好听,就好像一只巨型骷髅。
程晖脸上的笑容更盛。
他几乎确认,在厨房里剁骨头的,不是梅咏,而是这个人。
这是一只大胆却狡猾的猎物,他在挑衅自己。
又或者,他把自己当成猎物了。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这不比平常世界,好玩许多吗?
只是,要有耐心。
猎人可以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看猎物进食、喝水、在野地里奔跑。
直到它放松警惕的一刻,撞进枪眼,一击毙命。
正当程晖仔细打量这个男人,骆嘉佳突然站了起来。
“妈,你怎么还跟这个烂人在一起啊!”
骆嘉佳激动地大叫,指着男人的脸激动地叫骂。
“那时候你就是为了这个臭男人,不要我,不要我爸的!”
“你不是说离开他了吗!你不是说我们一家三口要永远在一起吗!”
“你说谎!”
骆嘉佳越说越大声,一扬手,瓷碗摔在了地上。
油腻腻的汤水和肉渣洒了一地。
看见这一幕,梅咏像疯了一样,把骆嘉佳死死地按在椅子上。
“他是你吴春叔叔,你怎么说话的呢?”
这个叫吴春的男人,脸色阴沉得像鬼一样。
他三两步走到骆嘉佳身边,掐住她的肩膀,强迫她坐下来。
男人的骨节陷进了骆嘉佳的肉里,让她透不过气来。
“好吃吗?”
男人用极其阴冷、低沉的声音说道。
骆嘉佳只觉得自己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脑子缺氧,喉管不受控制地发出咯咯声。
她极其恐惧地看向程晖和程云,窒息感让她从未感觉离死亡如此之近。
“好吃吗?”
吴春加大了音量,一双凹陷的眼睛死死盯着骆嘉佳,一双大手加大力度掐进骆嘉佳的脖子。
程云怒骂一声,一脚将椅子踹向吴春!
他下意识挡在了程晖面前,一拳朝吴春挥去!
“你干嘛!疯了!”
在外面混惯了,程云知道这个人十分危险!
所谓亡命之徒,不把人命当回事,大概就是吴春这类!
从小到大都是程云保护别人,眼下他得保障程晖和骆嘉佳的安全。
椅子砸在吴春身上,他好像没有任何感觉,缓缓转过头来,浑浊的眼白凝视着程云。
他伸出另一只手,一把卸下程云的拳风,迅速掐住了程云的脖子!
然后,吴春又阴沉沉地问了一句。
“好吃吗?”
这下轮到程云窒息了。
妈的,力气可真大。
颈骨都要被掐断了。
程云使尽吃奶的力朝程晖使了个眼色;“逃。”
然而,他看见程晖依旧笑着,缓缓走近吴春。
“放下他们。”
程晖身板比程云瘦了一圈,就那么形影只单地站在这个不知道是疯子还是怪物面前,说出了一句最没威胁力的话。
然后,他亮出了手里的竹篾。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根削尖了的、手指粗细的竹条。
吴春的手掐得更紧了。
程云只觉得脑袋像灌了铅水,想把程晖臭骂一顿。
拿根竹签就想跟疯子斗。
让他逃还不走,是不是傻。
算了,大家一起毁灭吧。
然而没等吴春说出他的台词,程晖就动了。
所有人都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就到了吴春面前,指尖寸劲迸发!
一眨眼的功夫,竹篾直直插进了吴春的脖子里!
吴春过了好一会才意识过来,松开掐住程云的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一丝暗红色的血从吴春捂住脖子的手渗出来,一直蜿蜒蛇行,又湿透了他的衬衫,不一会,他便成了半个血人。
程云看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这还是那个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被人欺负的小屁孩吗?
他什么时候进化了。
秒个人轻轻松松,也不知道是程晖恐怖还是这个叫吴春的怪物恐怖。
骆嘉佳挣脱了出来,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她全身发软,死死捂住嘴巴,浑身颤抖:“杀,杀……杀人了。”
然而吴春好像没事人一样,稳步走到墙角边,拎起一桶半凝固的水泥,拿起刷子开始刷水泥。
那根竹篾还九十度插在吴春的脖子上。
血沫还在滋滋往外冒。
“你吴叔叔就是停不下来,他在外面当包工头的。”
梅咏依旧带着僵硬的笑容。
“你们也累了,今晚就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