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渠，刚才你老婆小孩走远了没。”
程晖拍拍身上的灰，喘了好几口气，才缓了过来。
这老妖物当真利用自己。
而且还拿自己的命赌了一把。
虽然现在看自己没什么损失，但也不能被那老妖物白利用。
几条黑颈蛇倏忽从箱子里爬出来，把滚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老头子围了一圈。
“打牌都要有后手，你出完牌了，轮到我。”
“告诉我你的目的，要不然，我今晚就算交代在这，也把刚才阴间那道缝打开，把你老婆小孩的生魂拽出来吞了。”
程晖说得很冷静。
他微微侧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好像在讨论今晚吃什么饭菜一样。
“别别别……”
陈清渠兽眼猛地一缩。
他知道这家伙没有普通人的情感，没有恐惧，没有瞻前顾后思维矛盾。
程晖说了，分分钟就会这么做。
他对死也不在乎。
他真的会搏了命再把阴阳分界打开，然后把自己好不容易踏上轮回的亲人重新拖出来。
甚至吃掉。
他看出自己的软肋了。
“你知道，人类，狐族，互不相通。”
“我跟他们在一起，他们就得死，不得入轮回。”
“天道如此。”
“今晚我硬为他们打开了阴间通道，那我就要遭天谴，这情劫，无论如何都得渡。”
陈清渠情真意切地说了，形容悲戚，面如死灰。
程晖冷笑了一声。
原来是这老狐狸，自己动了情，逆了天道娶妻生子，所以至亲才死于非命，成为孤魂野鬼。
老妖物又怕自己硬开了鬼门，天打雷劈，所以才非要拽个人来这里当替死鬼。
虽说陈清渠料定了自己有后手，如果自己坐以待毙，是不是就成了今夜冤魂。
尽然自己感觉不到愤怒，但是这世间法则，是不是要等价交换。
陈清渠渡了劫，至亲进了轮回，那自己是不是也要得点好处，
“这不公平，我还是要吃几个生魂的好。”
程晖站起来，语气极为平静。
几条黑脖子蛇，浑身红得像火一样，也直立起来，翻着白色肚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瞳孔变成针芒，在黑夜里闪着寒光，朝陈清渠步步逼近。
陈清渠刚渡完天劫，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得直直看着程晖。
这一刻，他对着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竟然感到了一丝害怕。
是那种，天然的，野兽对狩猎者的恐惧。
正当此刻，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
却是一直没有作声的陈襄。
她刚才被眼前的场景吓懵了，一时之间竟然失了魂。
程晖和陈清渠之间的对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这时她被眼前的情形拽了回来。
只见一条没有影子的身形，是个头发凌乱的中年男人，相比刚才那三个鬼魂，面容还算整洁。
男人半趴在地上，两条腿齐刷刷地截断，后面拖了又黑又长两道血痕。
他用两只手撑着，缓缓爬行到三人面前，手里突然拿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子。
陈襄看着男人，面容惨白，下意识地捂住脑袋蹲了下来。
“爸爸，不要……”
她惊叫了一声。
男人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举着刀子对准自己的肚子横向划拉。
陈襄眼睁睁地看着，全身都在颤抖，想要站起来往男人身边走去，却是踉跄了几下，终究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这个男人，分明就是自己的父亲。
而自己的父亲，早就在十多年前，自己还小的时候，因为工伤，高位截瘫，忍受不了痛苦，剖腹自尽了。
他自尽的场景，跟眼前的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父亲的鬼魂？
自己今天晚上经历的都是些什么？
任何一个正常人看见这一幕都要发疯吧。
“他又是怎么回事？”
程晖指着地上那个一直拉自己肠子的男人，转头问陈清渠。
不会又是这老妖物的亲戚，被他拖累成如此惨状吧。
程晖看着地上趴着的男人，心里竟然泛起了几分同情。
沾上这老狐狸准没什么好事。
“他是我弟，陈襄的爸爸，陈弘斌……他这个样子，真不关我事。”
陈清渠连忙摆手。
“几十年前闹饥荒，我化身成小孩去村里找吃的，被陈家捡去了，所以陈弘斌就成了我弟，他女儿陈襄成了我侄女。”
“我这个弟弟，当建筑工的时候，从工地摔下来高位截瘫了，后来陈襄的妈累出了肝病，治疗花不少钱，他实在受不了就剖腹自杀了。”
“关键是，这工地的老板还是陈家远房亲戚，一直不肯赔钱。”
“你说你们人类，真的是……”
陈清渠咳嗽了一声，抬起绿色的兽眼直直看着程晖。
“你看陈弘斌都那么惨了。”
“他肯定是枉死的。”
“当孤魂野鬼多惨啊，你看陈襄那么伤心，你舍得让一个女孩儿这么难过么。”
“你就帮……”
帮你妹啊。
程晖冷冷刮了陈清渠一眼，这老狐狸连忙闭嘴。
刚才差点让自己天打雷劈这笔帐还没算，现在又来个陈弘斌。
真当自己是佛祖转世，道成肉身割肉饲虎呐。
难道自己还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把陈清渠一家大小都料理得妥妥当当？
“你听我说完，为了防止意外，我把几百年的修为藏进还魂丹里了……”
“本来准备今晚过后好好补一补，如果你帮我把陈弘斌超度了，我就把还魂丹送你……”
陈清渠好歹拄着拐杖站起来了，一瘸一拐走上前去拉住程晖胳膊。
老狐狸也知道打一棒给一根萝卜的策略要失效，但他渡了劫，修为没剩多少，能拿出来的筹码只有这些了。
程晖没理他，转身往庭院门口走，头也不回。
“忙，不帮。还魂丹，你也要给我。”
“今晚我付出太多了。”
没走两步，突然觉得脚下一痛。
他回头看去，只见刚才还在地上掏肠子的陈弘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爬到了自己身边。
这个男人用一只沾满血的手，死死抓住了程晖的脚踝。
“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