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晖一反冷淡常态,请老者落座奉茶。
迄今看来,程启明每次通过牛皮本传话,都没有一字虚言。
更何况,老者进门时,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就连一直在自己意识里闹腾的四个纸娃娃,也都沉寂如斯。
老人来历肯定不简单,又是程启明的故人,说不定会带来一些便宜老爹失踪的线索。
老人拄着拐杖,缓缓坐下,朝着陈襄摆摆手。
“这两个后生也算是在工作上帮了你。”
“何不告诉他们进展,好让他们安心。”
说罢,老人被墨镜遮住半边的脸缓缓转了过来,让人从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程晖心里一沉,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担心吴春还会对周边人不利。
毕竟当时他们在江一村打败的,不过是一具骷髅骨架而已,万一真正的吴春还活着……
这个老人仿佛一眼就能看穿所有人的心思。
他到底是何等人物。
陈襄恭敬地点点头,似乎完全遵照老人的意思,却没有把程晖放在眼里。
“你们也跟案情有关,告诉你们不算违反规定。”
“吴春的尸体在龙岭山脚找到,初步判断,是作案之后,逃亡期间失足摔下去的,属于意外。”
说罢,陈襄兀自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腰身挺拔,英气逼人,没有再多说一句的意思。
闻言,程云一拍桌子讪笑。
“就说恶有恶报,自己老婆都能下手,这种下场便宜他了!”
说着,他又摸摸自己脖子,想起被吴春那具骷髅骨架差点掐窒息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倒是程晖依旧不动声色,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他侧身转向老者,还没等他开口,老者便拄着拐杖站起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这一拍,程晖便觉得似乎有种阴冷气息直侵肺腑,让他忍不住捂嘴咳嗽了一下。
这老人家果然不简单。
“跟我出去说说话,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老人家拄着拐杖往外走,程晖便缓步跟上。
“您与家父是故友?”
站在幕前桥边,对着幽绿流水,程晖开门见山。
“程启明这老小子,欠了我不少人情。”
老人沉默了一会,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说着,他缓缓把墨镜摘下来,却见一只眼睛,竟然是青绿色,见了光,瞳孔像针芒一样收缩起来,与野兽无异!
虽说满头花白,但老人眉眼精巧,除了一些皱纹之外,面貌如雕如琢,神采非凡。
老人一边说话,一边用青色眼睛死死盯着程晖,似乎能够把他这个人看成窟窿。
“我叫陈清渠,程启明年轻的时候,救了他好几命。”
“现如今,我找他养子办点事,偿情是应该的吧。”
程晖把方才恭敬的姿态收起来一些,抱着双臂往后站了两步。
这老家伙一看就是个妖物。
现如今怎么是只妖找自己办事都理直气壮的。
那只青鸟装自己进套,眼下这老头子张嘴就来讨人情。
不要点好处,真当自己是菩萨再世?
“要好处是吧,当然有!”
还没等程晖开口,老人又把他心里想的抢着说了出来。
“我是常山大学心理系的博导,这件事你要是办好了,我可以帮你争取个连读名额。”
程晖一时无语。
这什么世道,连只妖都这么世故了。
明知自己失踪几个月,把录取名额丢了,再拿这事来钓自己,难道自己还会在意一个半个学位吗?
“难道你不知道常山大学底下有座地宫?你的养父程启明在地宫里失踪,当真一点也不好奇?”
“机会给你了,这忙你不帮也无妨,反正老头子我也有办法……”
老头子那只青色的眼睛半眯起来,神态俨然一只狡黠的狐狸。
“成交,但我不给你卖命。”
程晖无奈。
好端端的学位!不要白不要!
有常山大学的招牌,摸骨算命都要贵一点。
更何况,程启明在常山墓失踪的事,这老妖物怎么会知道!
自己身上的谜团,会不会在他那找到答案……
不得不说,这老头真是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看着一本正经,实质满肚坏水。
而且他那只青眼,好像随时能看穿人心一样……
“陈先生,敢问您的眼睛……”
程晖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这老头,干脆直截了当地问。
“吾乃野狐,青眼可窥人心智,小儿莫要欺我。”
说着,陈清渠大笑几声,拄着拐杖朝程晖摆手。
“阴历二十,你扎一条纸龙,与陈襄一道来家里找我。”
说罢,老人便重新戴上墨镜,站在门边上,招呼调查员官跟他一起走。
陈清渠走后,程晖深吸一口气,背上薄薄渗出一层冷汗。
方才躺在地上的四个纸人小娘子摇摇晃晃鼓了起来,用尖细声音嚷嚷。
“老狐狸,可怕!”
“少爷,吓死了吓死了。”
这回木栏上的玄凤也学会了整句:“吓死了吓死了。”
真是难堪大用。
老妖物来了,这些个灵物只会装死。
程晖斜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心念既然老头提到了常山,银海玄淮玉珥丹朱这四个小娘子也许见过他,她们吓成这个样子,说不定便宜老爹程启明当时被困在常山真跟这老头有什么关系。
也罢,既然摸不清底细,那就先照着陈清渠说的做,探探他到底拿的什么主意。
想到这里,程晖便取了四根竹篾,扎成了一个圈,然后又用草绳在关节处捆绑。
如此重复了几十圈,很快一条弯弯曲曲的草蛇便做成了。
“那老头不是让你做条龙么,你怎么扎了条蛇?”
“手艺退步啦?”
程云搞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边叼着白云山边切黄牛肉片和小黄姜,朝程晖打趣。
但下一秒他笑不出来了。
只见程晖,打了个响指。
那草蛇竟然猛烈收缩起来,突然向上一跃!
草蛇竟然瞪圆了眼睛,张开黑洞洞的大口,从蛇头开始冒起了火焰!
很快从蛇头到蛇尾烧成了一条鲜红火舌!
程云的头发丝都被点着了好几根,他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鼻子闻到了一股烧焦蛋白的味道。
“程晖,你干嘛!”
“我刚剪的头发!首席剪的,八十块!”
程晖仿佛没看到自己亲哥狼狈的模样,伸了个懒腰,又斜抱起手臂。
“防人之心不可无。”
“还不知道陈清渠搞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