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府深夜空荡的厨房内。
李诺看着艾瑟尔，这位尊贵美丽的小姐，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他亲手烹制的宵夜——那盘晚餐颜色诡异，食材搭配也颇为大胆，光从卖相上看，说是黑暗料理也不为过，与伯爵府的精致餐点简直天差地别。
但对于味道方面，李诺还是比较有信心。
要不然艾瑟尔小姐也不至于吃得这样愉悦吧。
回想到一两小时前，自己在小破木屋里解决掉的萨克斯比婶婶留给他的清炖小羊排......
一种古怪的心虚感涌上心头，夹杂着几分荒谬。
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不还得为她做饭吗？
艾瑟尔以惊人的速度解决了那盘“黑暗料理”，放下刀叉时，脸上再次浮现出贵族小姐特有的矜持微笑：
“今晚的慈善晚宴上，那些精致的点心实在太过甜腻.....而且，你知道的，淑女在社交场合总要保持仪态。”
李诺连连点头，心里却不由感概：这位小姐刚才还在记录着血淋淋的场面，现在却饿得狼吞虎咽，真是......令人佩服。
“对了，”艾瑟尔忽然转身问道，“那本笔记你看完了吗？”
李诺知道她会问起，将随身携带的笔记递还给艾瑟尔，借机问道：“看完了，艾瑟尔小姐。不过我对共鸣这部分还有些疑惑。”
从刚才她和贴身女仆康妮的对话，李诺知道这位伯爵小姐希望自己能快速成长起来。
或许是为了柴郡，也或许是为了后续为她所用。
无论如何，李诺确信，伯爵小姐是愿意给自己提供超凡知识以及提升方面的帮助的。
既然如此，那自己何不借此解决自己的疑问呢？
“笔记中说，圣灵——或者说邪灵——会为受洗的超凡者选定能力类型，比如战斗系、元素系、炼金系、契约系，或者......”他顿了顿，“像您这样的束缚能力者。”
“但我有个问题.....”李诺斟酌着词句，“我发现我无法完成共鸣，释放出属于我的力量。”
他没敢说出自己能直接将亵渎之息外放攻击的事实——特别是在得知这是“腐蚀者”的标志后。
成为亵渎者是一回事，伯爵小姐或许还能接受；但被认作恶魔追随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艾瑟尔微微颔首：“问题应该出现在洗礼仪式上。柴郡大人直接在你体内复刻了灵核，并强行注入亵渎气息，但你并未真正与邪灵缔结契约。”
李诺心中一沉。
“不过很好解决。”她语气轻快，“我们只需要举行一场契约仪式，圣灵建立连接，让其为你指向共鸣能力就行，”
李诺愣住了：“什么？”
伯爵小姐的语气和刚在才挑选夜宵吃什么时，一模一样。
艾瑟尔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难得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哎呀，我又忘了，你体内的可是亵渎之息，与圣灵的连接恐怕只会引来神圣审判。”
她偏了偏脑袋：“看来，只能尝试与邪灵进行契约仪式了。不过，这通常伴随着风险，尤其是对于神秘学的初学者而言。”
是啊......李诺有些失望，他可不想像里诺.莱克一样，什么都不懂就胡乱尝试，最后灵魂碎成一堆渣渣。
“——但我可以帮你。”艾瑟尔微笑道。
李诺眼睛一亮。
十分钟后，李诺盯着眼前诡异的布局，嘴角抽搐。
——砧板上的生肉被摆成逆五芒星，盐罐倒扣在蜡烛旁，一把银餐刀插在苹果上充当仪式匕首，伯爵小姐还用番茄酱在桌面上画了个潦草的逆十字。
他默默抬头，看向艾瑟尔。
她正皱着眉头，将一块培根往左挪了半寸，嘴里嘀咕着：“邪灵更喜欢油脂丰富的祭品，这块应该放这里......”
李诺咽了口唾沫，内心疯狂动摇。
艾瑟尔微微偏头认真思考：“让我想想。空间象征是用逆五芒星和逆十字锚定地狱深渊坐标；能量导体是插了腐果的银刀；祭品选则象征堕落的苹果以及高脂培根取悦邪灵，盐圈防干扰。最后，洗碗池下水口是指向，毕竟人们常说排污管后就是肮脏地狱......
哦等等......还差时间象征物。邪灵最爱午夜，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说着，手中多出一个怀表，放在仪式正中心。
“好了！”艾瑟尔轻拍手心，满意地打量自己的杰作，“试试吧！”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说真的......】脑中传来里诺.莱克的压抑的笑声，【这个仪式，比我之前的那个看上去还不靠谱。】
李诺深表认同。
【不过嘛......】里诺.莱克顿了顿，【我那个好歹招来了真正的邪灵，这个......大概只能引来蟑螂和老鼠？】
听了他的调侃，李诺反而放下心来。
如果眼下这个仪式没有效果，恐怕也算是最好的结果。
艾瑟尔清了清嗓子，示意李诺跟着她吟唱仪式祷词：
“徘徊于深渊的亵渎之灵啊，
请聆听这祈求，
为我指明道路，
让我触碰那本该属于您借予的力量——”
她体贴地解释道：“共鸣对象对一般人来说，通常是他们的天赋或者意志所在。”
这话倒是和里诺.莱克说得一样。
李诺以一种豁出去的心态，在艾瑟尔满眼期待下，走进仪式中心。
闭眼，默念祷词。
没有任何反应。
他暗自松了口气。
艾瑟尔却蹙起眉梢。
“没事，或许还有其他方法。”李诺安慰道。
但艾瑟尔的表情难得地变得严肃而认真，她坚持道：“再试一次。”
李诺无奈回到仪式中心，再次尝试。
他闭上双眼，念完的祷词，依旧毫无反应。
睁开眼，正好见到对面的艾瑟尔嘴唇轻动，似乎在对他说什么。
他没听清，正准备询问，突然眼前一黑，像是被拉入了另一个空间。
四周的景象模糊而诡异，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灰尘的气息。扭曲的黑色山脉在远处耸立，血红色的河流静静流淌，天空中悬挂着一颗惨白的、没有温度的月亮。
这就是地狱深渊？
一个巨大、模糊的深灰色影像出现在他面前。那并非实体，而是一种纯粹的、压倒性的存在感。
李诺只感觉有冰锥顺着脊椎爬上来：这就是地狱深渊的邪灵？
他强压恐惧，凝视着对面虚幻的深灰色影像。
他无法看清那影子的眼睛，却能感受到对方正以一种无法形容的方式注视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他察觉到那巨大影像似乎在缓缓波动，传递出一种不耐烦却又被克制的情绪。
李诺猛然惊醒，磕绊着复诵祷词。
轰！巨影剧烈扭曲，整个空间如被攥皱的锡纸。升腾而起化作灰云，一道苍白闪电劈头砸下——
他瞬间头皮发麻：这才刚刚入门神秘学，连飞升的边都没摸到，就要渡劫了？！
不对.....又串台了，我这是在西方啊，哪有什么飞升渡劫？！
闪电触及额头的刹那，视野骤变。
煤气灯暖光里，艾瑟尔的小脸凑得极近，睫毛在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结束了吗？”她问。
“应该......吧？”
“邪灵于你共鸣什么能力？元素？肉体强化？还是——”
李诺一脸茫然：“......邪灵只是让闪电劈了我？”
艾瑟尔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困惑地说：“没懂。”
“我也不是很懂。”
伯爵小姐突然攥紧裙摆，但声音仍保持贵族式的轻柔：“要不我们再来一遍仪式，和邪灵确认一下？”
李诺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艾瑟尔小姐！”
他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测，原本想要直接尝试，但又害怕并非如自己所想，到时候未经转换的灰雾会直接暴露他的秘密。
艾瑟尔深呼吸，锁骨在白色衣裙领口下剧烈起伏：“没关系，我可以去圣教堂.....借些书。”
这位伯爵小姐......似乎出现了难得的愤怒情绪？是觉得我太不争气？
不过眼前的伯爵小姐迅速调整好情绪，重新恢复了温和淑女的模样。
她露出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微笑：“没关系，应该还有别的办法。我可以再去圣教堂看看，有没有相关的书籍可以借出来。”
所谓“借出来”，李诺懂的，自然不是什么正规的借阅流程。
......这位小姐，真是令人感动啊。
李诺正感动着，忽听“咕——”一声轻响。
两人同时僵住。
在煤气灯昏黄的光晕里，伯爵小姐瓷白的脸颊泛起红晕。她指了指地上用作祭品的培根：“既然拿出来了...不如清洗一下，然后煎了当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