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大约一年前，我在牢猪酒馆做酒保。威尔逊是那儿的常客，相貌英俊，出手阔绰，与老板布洛克也颇为熟稔，很快便与酒馆上下打成一片。”
“那他又是怎么认识萨克斯比太太的，并被她介绍给管家伍德？”
“我调酒技术很不错，警长先生。”李诺恰当地表现出几分得意。
“大家都觉得味道不错，所以在那条街上小有名气。每次威尔逊来，都会请我调酒。他也非常慷慨，总是给我足够的小费。久而久之，我们就熟悉了。”
“而萨克斯比婶婶......”
他顿了顿，颇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威廉，但还是下定决心如实告知。
“她总是担心我没照顾好自己，时不时便会来酒馆看看我，给我带些吃的。不过，有些时候，她也是想喝点好酒，特别是不需要花钱的酒......”
“所以，我们的厨娘萨克斯比太太是一个酒鬼？”威廉上尉面无表情。
“只是一点点小爱好。她能控制自己，不会喝醉，工作时更不会碰酒。”李诺连忙为萨克斯比婶婶找补。
【如果因为你多嘴让萨克斯比婶婶失去这份她梦寐以求的工作，她会杀了你的。】
“好了，上尉先生。”看到李诺显露出一丝紧张神色，雷斯垂德内心涌起一阵舒适。
他对于这小子昨天那副镇定自如的表情多少感到恼火，那样子衬着他手下的人好像都是傻子。
他心情大好地说：“威廉先生，您先别吓唬这小子，让他把该说的先说完。”
然后又转向里诺：“继续，小子，别像挤黄油一样，一次性把话说完。”
那不是你们打断我的话吗？李诺暗自吐槽，嘴上却一点不敢怠慢。
“萨克斯比婶婶是个热心肠，给她一分善意，她便能回报十分。所以她很快就和威尔逊熟识了。
加上威尔逊与酒馆老板布洛克关系匪浅，萨克斯比婶婶希望我能得到酒馆老板的照拂，所以主动和找他聊天，两个人相谈甚欢，她甚至连我们之前住在巴克街的事情，也告诉了他。”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威尔逊与她真正熟络起来，是在她告诉他自己在伯爵府当厨娘之后。我想，那时他便已有所图谋。”
他顿了顿，见雷斯垂德和威廉没有插话的意思，便继续说道：
“后来，威尔逊不知从何处得知伯爵大人要将小姐接回伦敦，还准备在庄园里建一个暖棚。他便主动找到萨克斯比婶婶，说自己认识一位手艺精湛的暖棚工匠，想请婶婶引荐给伍德管家。”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在通过伍德先生的认可，能够自由出入伯爵府后，威尔逊便很少再来找我和萨克斯比婶婶了。”
“你刚才提到牢猪酒馆的老板布洛克，你和他熟悉吗？对他了解多少？”雷斯垂德问。
“那是个连啤酒泡沫都要克扣的吝啬鬼。”李诺立刻说，“我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有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当然也包括威尔逊。因为酒馆里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和他相熟的怪人，每个都看上去都非常危险。”
“比如?”
“老是独坐在角落，耳后烙有褪色倒十字疤的高帽男杰克；随时携带蜡烛，身上弥漫草药气息的麦克莱伦夫人；还有每次进门、进食前都要向特定方向鞠躬的药剂师戴尔.......都是一些奇怪的人。”
“相比起来，威尔逊已经是他这些朋友中最正常的了。”他压低声音，“我甚至怀疑，他们可能是外来者......”
他看见雷斯垂德和威廉对望了一眼，脸色都很凝重。
外来者......是伦敦对于欧洲大陆旧教圣光教信徒的称呼。这些旧教信徒和其他联合王国民众一样信奉至高真神，但并非大不列颠国教圣一会的信徒。这些旧教的外来者极端、守旧，甚至被认为愚昧和邪恶。
其实用“外来者”来称呼他们，已经算是相当委婉了。
在大不列颠联合王国《旧教解放法案》颁布之前，他们甚至被称为“王国背叛者”。
因为这些旧教信徒拒绝履行联合王国公民的义务，也拒绝忠于大不列颠汉诺威王朝的王权。
即便是现在，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人们依然对旧教徒抱有根深蒂固的偏见。
尤其是在伦敦，王国的王权和国教圣一教犹如高悬的利刃，随时可能斩下包括旧教徒在内的异端之首。
虽然从法律的角度，外来者享有其他国教教徒一样的权利。
实际上，如果你被贴上外来者的标签，包括苏格兰场在内的政府机构和教会，绝对会对给予特别关注。
如果布洛克真的是外来者，李诺就给他找了个大麻烦。
如果他不是外来者，被苏格兰场盯上也是个小麻烦。
不管是大麻烦还是小麻烦，都是里诺.莱克愿意看到的。
“我们自然会去进一步调查确认。”雷斯垂德脸色严肃。
李诺看到他们的反应，心中松了口气，确认了雷斯垂德和威廉并未对他和萨克斯比婶婶起疑。
至少现在还没有。
他也不害怕他们去牢猪酒馆调查，甚至希望他们能仔仔细细地查个底朝天。
除了最后那句关于外来者的主观猜测，李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虽然真话未必就能指向真相。
另一方面，他也想给威尔逊争取点时间，将苏格兰场的注意力引到牢猪酒馆上，或许可以给他更充裕的时间逃跑。
他可不想威尔逊那蠢货很快就被抓住，然后被人发现他手中那条希望之心是假的。
“两位尊敬的先生，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我先回去换身衣服。我现在这副模样实在不太体面，要是被伯爵先生和小姐看见就糟了。”
见雷斯垂德没有要继续询问的意思，李诺说道。
“放心，威廉上尉不会让你这样的人有机会靠近伯爵先生和艾瑟尔小姐的。”雷斯垂德语气调侃。
李诺装作没听见，正要离开。
“等一等，还有一件事。”
只是他刚跨出一步，却被威廉叫住。
“你在牢猪酒馆做酒保时，薪水怎样？”
“周薪18先令，上尉先生。”
“仅仅18先令？”威廉语气质疑，“你自创了几款特调，在那条街上也算小有名气，薪水不应该只有这么多吧？”
“的确比店里的其他两名酒保高一些，他们的周薪是15先令。但布洛克是个吝啬鬼，牢猪酒馆的酒保薪水在那条街上偏低。只是生意还算不错，偶尔的小费还算可观。”
“但无论如何，这都比你在伯爵府做杂工要高一些吧？”
威廉语气骤然严肃起来：“那么，我想知道，你为何要放弃一份收入更高的工作，来伯爵府做杂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