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郎君。”
城外又有消息传来，原本蜗居猗氏的张延赏和柳芳在蒲州团结兵的护送之下、携大队家丁仆从南进安邑，沿途圈划土地、夺取盐田，丝毫不将什么县廨御史放在眼里。
李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吩咐各家各部谨守地盘便是，如今这些都是旁枝末节、一切都要等待长安的结果。
县廨后花园山亭之上风景独美，此处眺望城池，只见满城豪阔大宅、飞檐斗拱之下尽是被遮蔽着的复杂人心。
李笃不禁有些后悔，早该来这里看看的，早认真看看、就能清晰的发现官府对城市的控制是何等流于形式，就不会如此狂妄自大犯下致命错误。
薛嵩薛二郎瞧不起那些龌龊的阴谋诡计，幸灾乐祸的将一切和盘托出，李笃这才知道那送去长安的祥瑞“煤精”被掉了包。
只可惜用最快的速度将柳家管事抓来、斩杀当场也于事无补，就如同薛二郎说的那样：计算脚程、携带祥瑞的驿马已经抵达了长安，最迟明日那锦盒就会被送进骊山温泉宫中。
“有多严重？”
平民出身的曹七不明所以，仍然抱有侥幸心理：“说清楚是被人偷换、难道不行？”
“说清楚？”
李笃嘴角一抖，关联就在于这事通天达地、说不清楚：
“所谓祥瑞、假借天机枢密，一旦皇帝打开锦盒、看到一只死鸟，世人便会认为是上天示警皇帝失德，安邑上下皆重罪难逃。”
简单的说，就算证明了中途被换那又如何、也可以理解为上天假借凡人之手警示人间。
一切皆是天意，要怪只能怪当初安邑上下太过于贪心、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柳载得到消息后已然吓傻了，眼巴巴地望着李笃询问是否有补救之策。
办法当然有，蜂窝煤的功效毋庸置疑、编户齐民之后税收的增加也能够让皇帝欢心，只是这都是事后亡羊补牢。
当务之急、是能不能想办法拦截下那锦盒，曹七刚才有句话说得颇有道理：中途替换不是不行，锦盒被人换了、那再偷换回来就是。
李笃下定了决心、唤奚屠通备马：
“一人三马、明日抵达长安！”
这天下间的距离说远也远、说近也近，五百里路、也不知道一日一夜能否做到。
就算如此、仍然需要上天襄助，务必务必、自己抵达之前不能让锦盒呈递至御前。
斗转星移、长安城中。
红缨驿使身悬铜铃、一路叮铃叮铃沿大道疾行，中午时分就携带着安邑奏疏抵达皇城，皇城城门令收取之后、熟练的差人送至中书省。
中书省有司会对地方奏疏进一次分拣，若是涉及到具体政务的请示和汇报、便会先转政事堂，由政事堂批文之后下发尚书省六部或地方州县执行。
而类似于安邑呈送祥瑞这一种类、则要移交内侍省，汇同当日政事堂中认为需要提交御前裁决的奏折一起，用大车连夜送抵骊山温泉行宫。
如此一来，便能够确保皇帝哪怕身在温泉行宫，也能够在次日一早看到国家枢要、掌控九州万方。
譬如今夜，明月高悬之际、内侍省押送奏疏的车队便抵达了行宫望仙桥处，桩桩件件奏疏登记造册、其中便有安邑呈送的锦盒。
“哗啦哗啦！”手捧锦盒的内侍好奇地摇了摇、侧耳倾听：“这里边装的什么物什？听着如此怪异。”
“你不要命了！”立刻有中官上前、往那不晓事的内侍后脑勺重重一拍：“原样放好、万万不可轻动。”
那内侍缩着头应了声、便将锦盒归类至今日机要之中。
而这时，星空之下高速奔行的李笃还未通过蒲津铁桥。
温泉行宫、汤池之畔。
杨大姐儿小心翼翼地坐上白玉砌成的池阶，稍稍探出脚尖、触碰到温热的汤水，冰彻的凉意与温润的暖流相交融、让人心向神往。
“阿姊，来呀。”
泉水中的杨玉环咯咯笑着、似鱼儿一般在水中穿梭，然后忽然在杨大姐儿面前钻出水面。
那湿漉漉的秀发遮蔽不住国色天香的容颜，杨大姐儿一阵失神之后、怅然感叹：“玉奴你真是好福气！”
杨玉环脸色稍稍顿了顿，又立刻绽放了光彩笑容：“阿姊快脱衣下来，今日这泉水中加了香蜜、沁人无比，最能洗去阿姊旅途乏意。”
杨大姐儿耐不住妹妹劝说，局促地看看汤池旁仿佛木雕一样的内侍宫女，最终咬牙褪去衣裙、让凹凸有致的身体浸入池中。
每一个毛孔都在温泉中舒张、眼前有轻薄雾气，杨大姐儿呻吟一声，原本以为蒲州杨家、博陵崔家或者这两日那李十一郎的小娘子的接待已经足够奢华，谁知道这里才是天上人间。
杨大姐儿终于放开心神，在这温泉汤水中学着杨玉环的模样时而潜入池底、时而划水而行，却因为不善水性被呛得狼狈无比。
“刁玉奴、咳咳！”杨大姐羞恼地将水向杨玉环泼洒，你来我往欢快无比。
就在这时，一队内侍宫女忽然鱼贯而入、紧随其后传来一个浑厚声音：
“玉奴今日有何喜事？朕在殿外便听见欢声笑语。”
皇帝来了！首次目睹至尊天颜、杨大姐儿心中惊骇欲死，又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赤身裸体、这岂非君前失仪？于是连忙转身、想要逃出汤池。
却不知在何时、杨玉环已经来到身边，浸在水中的手死死攥着大姐儿的手臂、让杨大姐儿离去不能，杨大姐儿茫然地看看妹妹、想从那熟悉又陌生的眼神中找出如此做的理由。
“这便是大姨吗？”顷刻间皇帝已经来到池畔，宫女上前一层一层脱去绫罗龙衣、显露出至尊龙体：“上前让朕看看。”
杨玉环拖着姐姐一步步踏出汤池，香汤浴后、湿发披肩，所谓大姐儿也不过三十而已、仍是女人最为成熟诱人的岁月年华。
皇帝大臂伸张、将姊妹不由分说揽入怀中，及至坐到玉阶之上，杨玉环贴心的将皇帝推进阿姊胸怀、自己则伏身助兴。
杨大姐不知所措的被皇帝和妹妹摆弄着，剧烈摇晃的身躯使得视野一片模糊，直到变幻姿势脊背贴上玉阶、那丝丝凉意才让头脑稍稍清楚，察觉到汤池之上的巨大穹顶似乎描绘着层层叠叠星空彩图。
那彩图恢宏壮丽、虚无缥缈，让杨大姐儿感觉到此时的一切都似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