役役为人劳、衣食还自空。
仓部司循吏家中,昨日兵差登门、将屋内屋外弄得一片狼藉,好在有惊无险,兵差撤去、又渡过了这次难关。
只是兵差只管破拆、却是不管收拾的,循吏的妻带着年龄不大的子忙碌许久,到今日也不过是收拾出个能躺卧安寝的场所,让人欲哭无泪。
要吃饭了,那灶台虽然完好、却不能使用,循吏的妻用陶罐煮了些粮,一边哄子吃饭、一边讲述着曾经奢阔岁月中享用过的美食故事。
咚咚咚、咔嚓!那敲门声仅仅持续了半息、门外的人便迫不及待撞开房门。
循吏的妻手一抖、小心翼翼地起身:“兵爷,昨日不是来过了吗?”
“昨天是金吾卫,某等是刑部的!”
新来的兵差也不管这妇人能不能听懂,一脚踢开地上陶罐、将家中母子撵去一旁,然后招呼同伴拿着铁斧大锤进来、对着灶台打量。
循吏的妻全都听得懂、一行浊泪从眼角落下,紧紧抱着子、蜷缩在屋角,看着斧锤起落、灶台之上土石横飞,露出一只装满书卷的箱笼。
长安令韦坚迫不及待地推开兵差、生怕刀斧毁坏了书卷,扑上前用手将土石灰尘清理干净、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箱笼。
拿一卷书卷、展开一看,哈哈、哈哈!传言果然不假,只要百官行述在手,天下百官必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哈哈,从今以后谁能说太子羽翼不丰?谁敢说我韦氏势力孤弱?
韦坚用颤抖的手将书卷放好、箱笼合上,亲自陪伴着兵差将木箱抬到院外。
恍惚间韦坚以为自己眼花了,抬手揉了揉双眼,手上的灰土使得眼睛更加疼痛、街上人影愈发模糊。
有那不知好歹肆无忌惮的李笃、他骑着大马停在路边角落,不过如今木已成舟、将来有的是机会将他炮制。
还有大理寺少卿徐峤和他属下的玄衣番子,这厮是李相公走狗,作为三法司之一、此番来者不善,不过有李适之在我便不会落到下风。
在更外围、还有些星星点灯的毒恶目光,嘿嘿,想必那是地方犯官的密探,应该让他们看看的,让他们看看百官行述在我韦子金手上、让他们把恐惧带出长安!
“韦县令?”有声音从天而降。
“韦县令醒醒!”那声音又虚无缥缈、仿佛近在眼前。
韦坚将视线转回、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这是谁?面白无须、身穿中官五品绯袍,身后还有许多铁甲军士?
“韦县令,不要让奴婢难做。”边令城又唤韦坚一声,见其着实神志不清、只得向身后使个眼色,数名龙武军当即上前,拉开韦坚、将盛放百官行述的箱笼接手。
“啊、啊!”韦坚猝然惊醒、拼命挣扎想要挣脱龙武军的约束。
“韦子金、休得放肆!”刑部尚书李适之终于忍耐不住,出言喝斥、一把将韦坚从龙武军手中夺出,怒气勃发看边令城一眼、带着刑部兵差转身便走。
刑部一走、大理寺玄衣番子和来历不明的围观群众在转瞬之间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刚刚还剑拔弩张的街道顿时变得冷冷清清。
李笃觉得那边令城肯定看到了自己,于是上前见礼、同时又塞了一块金锭,价值或许没有上次的玉佩高昂、但心意丝毫不减。
也许是因为上次透露的消息出了些许的差错,边令城看向李笃的眼神中本来有一丝冰冷,但见到那金锭塞来、又变得温暖和煦:“李子太过于折煞奴婢啦!”
“不过李子来得正好、奴婢本也要去寻李子的,陛下有口谕、宣李子赴骊山温泉行宫觐见。”
李笃立刻作诚惶诚恐状、面向温泉宫方向高呼万岁领旨,说起来这万岁万岁万万岁仿佛成了自家独有的文化符号。
而边令城则愉悦地再次向李笃透露了内情:“陛下还宣了工部张侍郎、少府少监、都水监和李长源。”
如此一来、皇帝的用意便呼之欲出,大概是与漕运码头河工有关,李笃因为主持打捞倾覆纲船从而得到青睐。
李笃扬扬眉梢,再度与边令城四目相对、含笑致谢,确定了大致面圣时间之后、便目送龙武军押着百官行述离开。
此时辛云京后怕不已,以刚才的情景推断、各方反应必然都在皇帝的监控之中,若是金吾卫拿到了百官行述、少不了也会被陛下戏弄。
“你早就知道?”辛云京迫切想知道李笃为何面对百官行述还能做出来正确的选择。
李笃挠挠鼻梢,历史经验是其一、江夏镇的故事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李笃这类物品的危险性,李相公则是其二:“平康坊时见到李相公府邸毫无一丝动静,我就在想跟着李相公脚步走路总是没错的。”
事实如何都无所谓啦,李笃翻身上马、准备回家取了御赐绯袍后去骊山温泉行宫见驾。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童声:“将军。”
“可知道我阿耶在哪里?”
所有人都忘记了这间家宅的主人,仓部司循吏的妻在孩子开口的刹那惊慌不已、忙不迭地试图阻止他发出声音。
很奇怪啊…李笃这才意识到事情都要结束了、仓部司循吏仍然逍遥法外。
本朝不比后世,莫看长安繁华、实际上真的平摊到每个里坊或村庄流动人口数量很少,长时间逃避追捕隐匿身形需要很高的经济成本。
太仓出纳使加户部仓部司再加百官行述这对组合,李笃都不敢想这其中能贪墨下多少钱财。
杨谦对这循吏如此信任、危急之时钱财大概也交由其掌握,否则一个小小的吏员凭什么在如此大的事情中买到活命。
不理会那孩童径直离开之后,李笃吩咐今日跟随在身边的奚屠通:
“派自己人盯住这对母子,她们若是卖房逃跑那就算了,但若是在哪里有隐藏的财宝,就将财宝夺来、人处理干净。”
是生是死、要看为人真诚与否,这对母子若是卖房远走高飞、所得钱财足够多年过活,若是逢场作戏、便不能怨恨自己心狠手辣。
“喏!”在得知金粉楼琉璃院的事后,奚屠通不顾李笃的反对、将几名王府亲随立刻布置到位,这必将使通义坊的新宅显得有些扎眼、小小夫妻怎么搞出这么大的排场?不过好处是李笃也有了能够使唤的亲信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