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枢拟订好决策之后,各衙门之间的联络和调度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仅仅说这长安城内平抑盐价的工作,首先要知会东西两市署、再要准备马骡车队,还要考虑大发利市的盐商及其背后世家大族从中作梗,等到真的大规模放出平价盐、至少也要到两三天后。
幸好盐这商品有特殊性。
众所周知本朝不缺盐,安邑解池盐、花马池盐、幽燕及齐鲁海盐,甚至早些年陇右军还从吐蕃手中夺来了硕大的青海盐湖,据说彼处放眼望去盐似皑皑白雪一般铺陈在天地之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天下大型产盐区域尽在手中、没道理缺盐。
可本朝盐业制度与其他王朝盐铁官营不同,本朝盐业几乎完全私营,国家每年仅收取固定数额实物盐作为盐税、即倾覆的那几艘纲船。
如此制度之下,好处是地方盐业蓬勃发展、盐产区如蒲州安邑等地繁荣富庶无比,坏处是私营产业以盈利为第一要务、那运费等全都被高额折算进了盐价之中。
总结而言便是:盐税纲船倾覆、长安盐价随即飙升,但长安市场中实际上不缺盐,平抑盐价这事并不太急,户部侍郎王鉷本意也是借题发挥,只可惜没有成功、便偃旗息鼓。
所以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户部除了在太仓启运时需要去走个账、两市署出货时再去站个台,便没有什么事了。
众官各有要紧政务缠身、会后各自散去,唯有李笃瞧着自己手中这看似复杂、实际无所事事的工作,左思右想也没能确定王侍郎是否在职场pua自己,毕竟是部属办公厅常务副厅长嘛、做这些事也算是正常。
既然如此,李笃就准备充分利用手中职务优势,与太仓出纳使杨谦杨慎矜约好了明日一早同去太仓走账之后、便提前下值归家去了。
早间与蓁末说好了今晚要到新宅住宿,也不知道娘子准备的如何。
来到胜业坊宁王府门旁,李笃也不进门、只拦了个认识的丫鬟去唤蓁末,不多时便看到娘子那已经摘下了王府风灯和标志的香车鬼鬼祟祟驶出侧门。
登上马车直奔西市,与李笃不同、蓁末以前出门闲逛次数不多,购买房产时在西市中见到了许多美味吃食,如今无论如何都要去尝试一遍。
才接近市场、蓁末便已兴致盎然,卸去妆容换好窄袖襦裙,又给李笃套上一身葛步衣服,少男少女弃去车马、宛如平民般踏步而行。
未行多远、一股秋风便呼啸着袭来,左近某处可能真的有雨、这风携星星潮意扶摇直上又四散落下,吹得人们连忙按住衣裙、狼狈不已,少男少女相视一望、发出欢快的笑声,跺跺脚、搓搓手,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沿大街前行,往来行人密集、步履匆匆,街旁里闾,坊正在坊丁的簇拥下坐在门旁,穿过坊门,可见十字街上,有聚集的街坊正在扯些家长里短、有顽劣的孩童追逐着鸡犬打闹玩耍,着实是安乐好时光。
进入西市、大型食肆多在正西或西南二隅,李笃便与蓁末拥挤过去。
一路所见,有零食摊贩穿行在街巷之中、杂耍舞队搭台在空地之上,买串麦芽糖、看场鱼龙戏,与观众一同叫好、惊叹那小鱼儿竟然能训练的前后进退有据,打赏几文铜钱、换来戏子一箩筐吉祥话语。
还寻什么大型食肆啊,沿街的散子、酪樱桃、金乳酥、蛋黄毕罗等点心零食少男少女来者不拒、排队都要买上一份。
逛吃逛吃,两人一边点评着这西市食品与王府口味的优劣区别、一边将入眼的杂货巧饰购入囊中,直到日落星稀。
真是妾如星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不知不觉、听到暮鼓敲响。
年少男女遗憾地收住脚步、捧着包裹挤在人群之中离开市场,一出市门,喧闹声戛然而止,方才还密集的人流便向四方散去、星星点点融入城市夜色之中。
新家所在通义坊距离市场不过两个路口而已,因此李笃与蓁末不疾不徐、谈笑嬉闹着来到坊门。
“你家的马车早就归来啦,就知道你二人贪嘴、也不会多给自家攒些钱财。”
装修和勘验地契户籍期间、坊正坊丁已经认识了这对年少夫妻,譬如这少年郎提供的过所显示其祖籍太原、新近至都省户部衙门做楷书手,自有一番前程,这女娘姿容绝美、娘家似乎有些资产,邻里间往来颇温婉大方。
蓁末拆开包裹、一股脑地将包裹中零食点心塞给坊正坊丁分享:“知道啦知道啦,坊正老丈、快多吃两根麦芽糖。”
“粘住嘴、就出不了声啦!”
“嘿!你这娘子还不爱听,小郎君、你也不管管?”坊正老丈佯作气呼呼地甩甩手,然后选出个酥软易嚼的糕点留下、其余则分给在场的坊丁,坊丁们也都是本坊中的年轻人,自然欢声笑语一片。
“回啦回啦!”
蓁末拉着笑呵呵的李笃大步进入坊中,十字街口一拐、便见家门,门前花开正好。
叩门而入,赶车而来的亲随已经自动变身这家家仆、与不知内情的厨娘来往火热,少男少女翻个白眼、一边吐槽着奚屠通——便是那个亲随百无禁忌的口味,一边穿过前堂直入后宅。
卧房之中端来水盆稍作梳洗、引燃蜜蜡空气中散发出一股香甜的气息。
欣喜之时、不知不觉之间,李笃一手揽着蓁末杨柳蛮腰、一手按在那身前妙处,慌慌忙忙跌跌撞撞中,褪下襦裙、脱去衣袍,再将亵衣裈裤、发饰罗袜一一剥除干净,顷刻间便显现出美丽的躯体,双手的揉搓、腿脚的纠缠,迅速让空气中弥漫起曼妙的味道。
不如到院中高阁之上?那里布置了帷幔与软席。
月起月落、两人就这般反反复复折腾半宿,以至于第二日悠悠转醒时,蓁末轻轻地扭动几下身体,迷迷糊糊间惊讶地发现:“竟在里边就睡着了?!”
“唔。”李笃睁开双眼、吻住面前如玉纤足,那熟悉的暖意如约而来,当真是凝情无穷处。
这可不成啊,一早还要去太仓呢。
足指间的丝丝痒意让人愈发难耐,蓁末抬起腰努力摩挲:“不用就可惜了,快一些、花费不了多长时间。”
唉,真是让人欲罢不能、耽误正经差事。
等到李笃终于扶墙出门时,遥遥望见城北方向有股青烟飘上云霄,显然有哪处里坊或宫殿失火,不由感叹天干物燥、彼处运气着实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