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一夜,至日上三竿时李笃终于再次容光焕发,双手紧握蓁末脚踝扶摇而动、惹得少女娇喘连连:“李队正果然英武非凡!”
亲府队正不属于正常的职事官或者文物散官序列、乃是独立的卫官系统内升迁,且只是个正七品上职位。
要知道李笃在刚出生时便已经有了飞骑尉的勋级,这辈子只要平安顺遂,年长后混个侯爵、老了封个国公不成问题,所以这队正简直就是个笑话。
不过李笃倒是不以为然,一来就算是队正、日常也可以免了执戟站阶,二来这可是自己凭本事得来的升迁、乃是能力和价值的体现。
蓁末掩口失笑、直冒泡泡:“是妾狭隘了、听凭队正处罚。”
前七后八中可以肆无忌惮的好日子、李笃当然不愿意放过,翻云覆雨、山水相逢,几近半个时辰之后、少男少女才依依不舍起身。
汤屋之中洗去一身大海滋味、潦草披上袍服锦衣,告别娇妻、李笃牵马出门,升职首日,总是要端正态度、去工作岗位点个卯。
不过太极宫常年空置,如今皇帝仪仗、住宿寝宫、庆典场地仓促搬迁,想来彼处定忙乱到了极点,李笃也不着急去凑热闹、准备先去寻一趟酒肉兄弟,尤其是挨了一箭的独孤阔如,分润他些许功劳、此时上报朝堂或许还能得到嘉奖。
于是李笃拨马西行、穿过大街前往恒定王故宅,准备叫上武敬一同去探望独孤阔如。
意外的是,恒定王故宅今日闭门谢客、门阍又告知李笃武敬直到此时仍未返回家中。
莫名其妙、难道这厮夜宿平康坊仙楼?
李笃又拐去信成公主府,这里李笃倒是见到了独孤阔如,其额头微热但面色尚好,据说太医已经清洗了伤口、开过消炎解毒的药方。
但是公主府中仆从看管极严、仅半刻时间就催促李笃离去,在临别之际,独孤阔如趁旁人不备时口齿微张、低声直呼:“十一郎救我!”
这是什么鬼话、莫非是烧糊涂了?看独孤阔如眼下状态、破伤风发作几率已经极低,太医开的药方被李笃要来仔细检查、似乎并无问题。
兄弟们都奇奇怪怪、李笃也有些心神不宁,离开信成公主府无处可去,便只好一路向北、悠悠乎走到皇城门口。
李笃忽然明白今日大家为何都不同以往。
只见皇城百司官署之中、有无数龙武军甲士在中官率领之下四处拿人,此时已有数十官吏被抓至朱雀门内广场,斥责求饶声音不断、官衣幞头散落一地。
李笃尚且在好奇地张望、便被人从身后一撞,乃是辛云京、昨日那个金吾卫巡街使,低声告知事情缘由、并连连催促李笃离开:
不要停留,皇帝借昨夜常乐坊案清洗百官!
好家伙,事发不过几个时辰,居然已经借题发挥、越过三法司出动中官抓人,李笃也不由在心中大赞皇帝手段。
不过李笃还是走慢了些,迎面撞见内侍押着数名官吏从远处走向皇城,其中便有万年县尉高集。
这是怎么回事?高县尉兢兢业业、为何有过无功、再遭大厄?
“京兆府命万年县结案,高县尉称有诸多疑点尚未查清、抗命不遵。”
千秋节在即、朝野已然人心惶惶,没有人愿意再节外生枝,高集此时要继续查案、的确不合时宜,不过昨夜的功臣再怎么样跳脱也不至于今日便沦为阶下囚,直到李笃看到了那末尾押队的内常侍牛仙童。
高头大马之上、牛仙童不可一世,阴恻恻一笑、惹得李笃浑身发毛。
这下坏了,旧怨未了、高集又落入牛仙童手中,接下来必然是严刑拷打、编织罪名,自己恐怕在劫难逃。
李笃当即返回自家、将正准备排练惊鸿舞曲的长兄汝阳大王堵在房中。
“十一郎、我恰好要寻你,昨日到底怎么回事?”
显然亲府队正的任命让汝阳大王察觉到了蛛丝马迹,李笃颇不屑地撇撇嘴,兄长日日莺歌燕舞、岂不知你的幼弟已经拯救了国朝危机?李笃化繁就简将昨晚那抛石机讲述一遍。
“那你为何与牛常侍生出龌龊?”
刹那间李笃对自家兄长刮目相看,自己与牛仙童的事知情者极少、都是皇宫中官,兄长竟然能听到消息、这非同一般。
于是李笃趁势追问:“我家与那牛仙童有何过节?”
“十一郎你休要胡言乱语,我家谨守门户、怎么会与宫中常侍不清不楚?”汝阳大王摇头不止,不过片刻之后、回忆起一件往事:
“若非说过节,倒有一桩去岁旧事。彼时李相公参奏幽州节度使张守圭公战绩存疑,皇帝派遣牛常侍北上察查,那牛常侍众所周知、视财如命,幽州之事便无疾而终。”
“如此一来,李相公与牛常侍便反目成仇,而李相公亲近寿王殿下、寿王又与我家交好。”
一番话让李笃难以置信:这么曲折的关系也能牵连到自己?当真是蝴蝶煽动了翅膀、在自己头上刮起了暴风雨。
汝阳大王看出了李笃神色之间的异样:“十一郎,究竟出了何事?让你念念不忘、目露凶光?”
自家风气一向忍气吞声、李笃没准备如实相告,只打了几个马虎眼、准备把兄长糊弄过去。
果然,汝阳大王长叹一声、遥望天际,只看见昊日当空、俯视苍穹:
“十一郎不愿尽诉、本也无妨,人生路上、苦衷如尘,纵遇寒霜、勿忘守中自省,福祸相依、谨记从容之气。”
“亲府队正职位虽卑,但参与太极宫防责任却重,千秋盛典规模浩瀚、人员繁琐,你要尽忠职守、不可掉以轻心。”
汝阳大王喋喋不休、惹得李笃烦不胜烦,只得借口去太极宫当值、匆匆告辞落荒而逃。
只是离开家门之后、何去何从便成了首要问题,牵扯进高层政争,虾兵蟹将看似无辜实则最是避无可避、宛如被泰山压顶。
李笃捋了捋思路,踢马往万年县廨方向行去。
要尝试救出高集、总要弄清楚高集抗命不尊的具体原因,高县尉那个死板的刑法官、按道理不会平白无故说什么案情不清、证据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