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色的雷霆撕裂苍穹,亿万道灭世雷光将洪荒映照得如同混沌未开!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天穹崩塌,狠狠碾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之上!河滩上,无论是重伤挣扎的人族,还是泥沼中垂死的沼鳄龙,在这一刻都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豸,连思维都陷入凝滞!
灭顶之灾!
就在那毁灭的雷霆即将吞噬整个河滩、连同阳和他体内那“不该存于世”之力的瞬间——
嗡!
时间,仿佛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一道玄之又玄、清静无为的气息,如同初春第一缕拂过寒冰的微风,悄然弥漫开来。它并非霸道地驱散混沌神雷的威压,而是如同流水般渗透其中,所过之处,那冻结神魂、碾碎意志的毁灭气息,竟被无声无息地化去、抚平。
一道身影,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河滩上空,挡在了那灭世雷光与渺小人族之间。
麻布道袍,朴实无华,身形清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黑白二色交织的道韵在他周身缓缓流转,勾勒出一幅最简单却又蕴含天地至理的太极图卷。他站在那里,便是天地中心,便是规则的具现。
太清道人!
他面容古井无波,深邃的双眸平静地望向九天之上翻滚的混沌雷海。仅仅是目光所及,那咆哮翻腾、欲要毁灭万物的混沌雷霆,竟如同被无形巨手抚平的海啸,狂暴的声势骤然一滞!
他没有言语,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枯瘦却蕴含着无穷道理的手掌,对着天际那酝酿着最恐怖一击的雷云核心,轻轻一拂。
拂尘轻扫,如扫尘埃。
轰——!!!
一声沉闷到仿佛开天辟地第一声心跳的巨响!那覆盖苍穹、散发着灭世气息的混沌雷云中心,竟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边缘流淌着混沌气的恐怖漩涡空洞!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生生挖去了一块!无数道本应劈落的灭世雷霆,被那无形的太极道韵牵引、扭曲,如同温顺的溪流,百川归海般涌入那空洞之中,消失无踪!
天地间的毁灭威压,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阳光重新艰难地穿透稀薄的雷云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只是那光点落在泥泞的河滩上,映照着血色与焦痕,显得格外凄凉。
太清道人拂袖破雷,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做完这一切,他那蕴含着无尽智慧与淡漠的目光,终于落向了河滩上那个被污血覆盖眉心、蜷缩在地、气若游丝的瘦小身影——阳。
他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快得无法捕捉。
“此力……”太清道人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不该存于现世。”
话音未落,他袖袍只是朝着阳的方向,极其自然地轻轻一挥。
一股无法抗拒、却又温和无比的清光瞬间笼罩住了阳那濒临破碎的躯体。缠绕着他眉心的污浊煞血如同遇到骄阳的冰雪,瞬间蒸发消散。那布满全身、渗出银红光芒的裂痕,在清光的包裹下,如同被无形的手温柔抚平,飞速愈合。阳痛苦到扭曲的面容迅速平静下来,气息虽然依旧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奇迹般地稳定住了,不再继续恶化、消散。
然而,这蕴含着圣人本源精气的清光,在抚平阳肉身的致命创伤后,却并未深入其神魂本源,而是化作一道柔韧却不可突破的玄奥符印,如同最精巧的锁链,无声无息地烙印在阳那沉寂的洞虚本源深处!符印落下,那本源深处最后一丝挣扎的银芒,彻底熄灭、沉寂下去,再无半分波澜。
做完这一切,太清道人不再看阳一眼,也未曾扫视河滩上其余幸存的人族。他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身形如水波般微微一晃,便带着被清光包裹、陷入最深层次沉眠的阳,连同那道可怕的雷云漩涡空洞一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天地之间。
没有解释,没有交代,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圣威散去良久,河滩上死一般的寂静才被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打破。
劫后余生。
没有欢呼,没有庆幸。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后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无论是凶兽的獠牙,还是人族绝望的反抗,都渺小得如同尘埃。圣人的一念,便可决生死,定命运。
燧挣扎着爬到阳刚才倒下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凹痕和几滴残余的银红血迹。他茫然地抬起头,望着太清道人消失的天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凌辰缓缓收回了望向天空的目光,那目光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风暴——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圣人淡漠手段的凛然?对阳命运的担忧?更有一种……被无视、如同蝼蚁般渺小的屈辱与不甘!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遍布裂痕、焦黑与血污的双手。体内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搅动,《逆天悟性》强行推演禁忌法门、《劫雷锻脉术》掠夺雷劫残力的双重反噬,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他残存的生机本源。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毁灭般的剧痛,视线阵阵发黑,全靠一股不散的意志死死支撑。
“辰祖!”燧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惶恐,“阳他……”
“活着。”凌辰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打断了燧的恐慌,“被圣人带走,未必是死路。”
这是他基于洪荒传说和太清最后那一道护持清光的判断,也是此刻唯一能给族人、给自己的希望。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扫过这片修罗场。尸骸矮墙在沼鳄龙最后的挣扎和混沌雷劫的余波下早已坍塌大半,混合着人族与凶兽的残肢碎肉,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幸存的人族,数量锐减!原本三千先天人族,此刻还能勉强站立的,不足五百!个个带伤,气息萎靡,眼中残留着还未散尽的恐惧。后天人族更是损失惨重,还能喘气的,稀稀拉拉蜷缩在角落里,眼神空洞绝望,仿佛已被抽走了灵魂。
鲜血染红了河滩上的每一寸土地,汇聚成暗红色的小溪,缓缓流入那依旧浑浊咆哮的大河。
惨胜?不,只是没有被彻底碾碎!
凌辰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头仅存的庞然巨物身上——失去前肢、半边身躯化为灰烬、气息奄奄的沼鳄龙。它庞大的身躯侧倒在泥泞中,仅存的独眼瞳孔涣散,充斥着痛苦与不解。圣人的出现和离去,似乎抽走了它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只剩下喉咙里如同破风箱般的微弱嘶喘。
凶兽未死,圣威已远。
浊浪拍打着它冰冷的泥浆石甲,发出空洞的回响。河滩上弥漫的血腥与绝望,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凌辰缓缓闭上眼,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和灵魂深处撕裂般的疲惫。《劫雷锻脉术》的心法在他濒临破碎的经脉中艰难地运转,一丝丝微弱却蕴含着毁灭与新生的劫雷余力,如同最狂暴的熔岩,冲刷着他残破的身躯,带来极致的痛苦,却也榨取着每一丝潜力,强行弥合着最致命的裂痕。他需要力量,哪怕是从毁灭中压榨出的力量!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血丝密布的双瞳深处,只剩下冰一样的冷静与决绝。他抬起手,指向那头垂死的洪荒巨凶,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铁血意志,穿透了河滩上的死寂:
“它,还没死透。”
“所有人——”
“拿起你们能找到的一切!牙齿!石头!骨头!”
凌辰的声音如同在冰水中淬炼过的刀锋,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去!把它的头!”
“给我——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