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他们会更识相一点，但现在看来，某些家族，急需一些更为深刻的提醒，否则，他们怕是要将我的宽容，误解成软弱可欺了。”西奥多冷笑一声，将汉密尔顿家族抗议的信件扔回了桌子。
自汉密尔顿的风波过后，西奥多在土地部下新设了一些如“昆士兰矿业环境监察署”之类的部门。
它们的真正使命，是替西奥多用政府那双有形的手，丈量和钳制矿脉的威胁，无论那些威胁是来自矿井的污染，还是某些矿主过于不驯的态度。
西奥多借此东风，不动声色地将司法和矿业体系的缰绳又攥紧了几分，
效果自然是立竿见影，示范区的农场主们惊喜地发现，浑浊的溪流重新变得清澈见底。
而那些世代居住于此的原住民，则被告知，他们祖先的“灵魂安宁”已得到了保障。
隐患被扼杀于襁褓，在西奥多亲自编织的秩序中，农场主与原住民，这两股曾可能燎原的星火，如今都重新变回了温驯的羊群。
他们将继续在这片土地上耕耘、奉献，为昆士兰的发展贡献力量。
当然，昆士兰发展中的大多数红利，则是被考珀家的公司吞下。
但西奥多丝毫不以为耻，相比于同时代的资本家的德行，西奥多简直觉得自己是圣徒转世。
而现在，西奥多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电力的时代已经迎来高潮，而那个关键的弄潮儿——特斯拉，已经辞去匈牙利布达佩斯的工作，即将前往巴黎。
这份他安插在特斯拉身边的眼线传来的情报，瞬间使他精神紧绷起来，巴黎、布达佩斯...他立即向两地的家臣发出指令：启动计划。
1882年的巴黎，深秋的凉意已浸透莱茵河畔的鹅卵石街道。
教堂的尖顶刺破铅灰色的天空，晨雾尚未完全散去，混杂着煤烟和马蹄踏过湿滑路面的声响，构成了这座革命城市苏醒时的序曲。
尼古拉・特斯拉裹紧了身上略显单薄的大衣，腋下夹着一叠写满公式和草图的图纸，正匆匆穿过市集广场。
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疲惫，却又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尽管此刻，这光芒正被现实的寒霜笼罩。
他刚从一家电气公司的面试出来，但结果并不理想。人们对他那些关于“交流电”和“磁场旋转”的设想报以礼貌的微笑，随即便是委婉的拒绝。
“年轻人，想法很新颖，但不切实际。”“西门子和爱迪生先生的直流系统才是未来。”类似的话语冰冷地打在他的心上。
他想起远在故乡的家人，想起自己背井离乡来到这片大陆追寻的科学理想，身上的疲惫好似又褪去了几分。
就在他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树林荫道时，两名身着深色西装、气质沉稳的男子从路边的马车阴影里走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们的衣着考究，举止间没有市井无赖的粗野，带着一种沉稳的气场。
“特斯拉先生？”其中一人开口，英语带着轻微的口音，但吐字清晰，“抱歉打扰您，我们想与您谈一谈。”
特斯拉停下脚步，手不自觉的摸向了腰间，警惕地打量着对方。“你们是谁？我想我并不认识你们。”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高大的身材和腰间鼓鼓囊囊的轮廓。
“我是卢恩·达尔，”稍靠前的男子微微颔首，语气平静，他身形高瘦，面容轮廓分明，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锐利如鹰，一身气质沉稳内敛，“也是西奥多・考珀伯爵在巴黎的代理人。他关注您的研究有一段时间了，特别是关于交流电传输的部分。”
“考珀伯爵？”特斯拉皱起眉头。这个名字他并非毫无耳闻。
英国的伯爵，却在遥远的澳大利亚昆士兰拥有巨大的影响力，甚至近期匈牙利有人讨论，那里的议会和政府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而埃维多拉领和昆士兰的移民政策曾经在匈牙利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奥匈帝国也很乐意把领地内的那些不安定因素清除出去，匈牙利遭灾和活不下去的平民们大都上了“黑天鹅号”。
更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去年有传闻称，这位伯爵与托马斯・爱迪生在铜矿资源的合作上达成了一项规模庞大的协议。
爱迪生，那个如今在电气领域如日中天的名字，难道这位考珀伯爵此次的来意与他有关？
“伯爵先生现在何处？”特斯拉压下心中的疑惑问道。他本能地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但也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他委托我与您先行接触，”卢恩侧身让出路，随从已悄然退至路口，“伯爵先生在昆士兰处理要务，但他对您的兴趣非同一般，前方‘普罗可布’咖啡馆有我的人等候，我们可以坐下慢慢详谈。”
特斯拉犹豫了一下，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陌生人的邀约总是充满未知。
但他内心深处，那股对认可和支持的渴望，像被压抑的火焰，此刻被“考珀伯爵”和“交流电研究”这两个词轻轻拨动，开始重新燃烧。
他点了点头，跟着两人向前走去。
街道两旁的建筑带着典型的哥特式风格，石雕的怪兽滴水嘴在晨雾中显得有些狰狞，前方街角处，一家名为“普罗可布”的咖啡馆透出温暖的灯光。
两名男子为特斯拉推开雕花木门，一股混合着咖啡香气和烤面包味道的暖流扑面而来。
在一处靠窗的位置，卢恩示意特斯拉坐下，侍者适时地送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他自己则坐在特斯拉对面，脱下手套，露出骨节分明但略带薄茧的手。
“特斯拉先生。”卢恩的声音平稳，“考珀阁下让我转告您：他欣赏天才，更愿意为天才铺设道路。”他从随身携带的皮革文件夹中取出一叠资料。
“这是“考珀工业公司”的部分产业报告，以及伯爵先生对电气领域的布局规划。
他知道您在欧洲寻求支持的困境——人们总是害怕颠覆现有秩序的新事物，尤其是当它可能动摇现有的‘直流电王国’时。”
特斯拉端起咖啡杯，温热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下来。“卢恩先生似乎对我的情况很了解。”
“伯爵先生的目光，从不局限于一隅。”卢恩没有否认，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从去年开始，他便授意我在欧洲留意电气领域的人才。
您的旋转磁场理论、交流电输电构想，都被详细记录在案。伯爵先生认为，这些构想不是不切实际，而是尚未被理解的未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特斯拉放在桌上的那叠图纸上，“比如，您设想的那种利用交变电流产生旋转磁场的电动机，还有远距离高压输电的系统——这些正是伯爵认为的、未来‘电气时代’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