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日晚，暮色裹挟着潮湿的热浪冲刷着美国白宫，二楼的总统办公室里，詹姆斯·加菲尔德解开马甲的领口，伏案批注着《文官改革法案》修订稿，
窗外的榆树在晚风中沙沙作响，朦胧的灯光将椭圆形办公室的胡桃木书桌染成琥珀色，桌上的墨水瓶边缘凝结着干涸的紫黑色痕迹。
当壁炉上的铜钟敲过七点时，他才搁下钢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楼下传来女仆准备晚餐的声响，两个幼子的笑声混着餐具轻碰声飘上来，短暂刺破政务的沉重。
他起身披上亚麻外套，路过穿衣镜时，镜中人的灰发比开春时又添了几缕，高挺的鼻梁下，络腮胡已不复原来的整齐。
晚餐前，每日送来的《华盛顿邮报》静静地躺在桌子上，加菲尔德拿起报纸，油墨印着的标题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加菲尔德的改革：背叛共和党根基》。
大一些的儿子急忙按住报纸边缘，银匙在汤碗里碰出细碎的响声：“先吃饭吧，父亲。”
他却有些沉默的盯着报纸上自己褶皱的照片，看那个在南北战争中为北方而战的少将军，此刻正渐渐被党内分裂的漩涡拖向深渊。
……
同一时间，西奥多和一群护卫队在酒店下榻。
酒店前台的少女对着他的态度有些怯生生的：“先生，一共是四十美元。”她显得极为紧张，将账簿紧紧地抱在胸前，一副既有些害怕，又要恪尽职守的样子。
西奥多看见她的防备的神情，眼角抽了抽，挥手让身后的三十几个彪形大汉上了楼，身边只留下了吉米兄弟和兰德三人。
“哦，亲爱的小姐，你的美丽就像是清晨的玫瑰一样耀眼夺目，不知道我能否有幸问你一些问题？”说着，西奥多把那些黑人抢劫下来的赃款放在了桌子上，向对面推去。
对面的少女拿过桌子上的美金，一时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看向西奥多的眼神带上了几分羞涩，虽然还是有些拘谨，但是相比于刚才已经放松了不少，轻轻的点了点头：“我叫艾达，艾达·史密斯。”
“我初到美国，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不知道可爱的艾达小姐能不能......”
话才说到一半，外面就传来了酒鬼的骂街声。
“什么狗屁改革！老子的饭碗都快被抢了！”
西奥多皱眉望向门外，三个工装男人正围在不远处的报摊前，其中一人举起《华盛顿邮报》，标题《加菲尔德的改革：砸烂世袭铁饭碗》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艾达瑟缩了一下，端着盘子送来了一杯冰苏打水，她的指尖在托盘边缘轻轻颤抖：“先生们…最近街上常有工人聚集，听说……听说火车站明天还有集会。”
“集会？”西奥多接过玻璃杯，冰块在杯中不断撞击。有些眼神探究的望向面前的少女。
少女低着头，没察觉他的目光，继续低声说：“是铁路工会的人，他们……他们抱怨新法案让他们失去转任公务员的机会。”
兰德在身后附耳说明：“阁下，铁路系统确实是文官改革的重点领域，很多官职被裁撤……近期加菲尔德总统的政府改革很不顺利。”
窗外，榆树的影子在墙上晃成暗绿色的网。西奥多将一口没动的苏打水放回原位，面带礼节性的微笑：“时间不早了，小姐也早点休息哦，做个好梦。”说完便转身上楼。
无视掉身后少女的欲言又止，西奥多对兰德嘱咐：“今晚让他们轮流守夜的护卫警惕一点，这华盛顿也不安生。”
……
华盛顿东南区的旧仓库里，煤油灯在蛛网间摇晃。
隐于暗处的男人捏中着威士忌酒杯，蜡黄的手指摩挲着杯沿，“明天十点，联合车站。”他望向站在灯光下的灰大衣男人，后者正在用油布擦拭柯尔特左轮手枪，“总统大人会提前一刻钟到，警卫比平时少三成。”
查尔斯·吉特奥抬起头：“弗拉格勒先生，铁路工会的弟兄们能拖住警察？”
窗外传来老鼠在阴沟里的叫声，弗拉格勒的皮鞋尖碾碎一只蟑螂，暗红汁液渗进木板缝：“当然，市政厅里有我们的人，他们会'误判'集会的规模。”
吉特奥再次确认：“只要我除掉了总统，你们就会掩护我撤离，然后再政府高层给我安排一个职位，对吧？”
对面的男人大笑：“当然，当然吉特奥，你不知道我们总统的改革触动了多少人的利益，就他身边那个副总统，也一样百般谋划的想让他死呢。”
说着又有些平静下来，声音带着些蛊惑：“再说了，你可是知道我们存在的，如果我们不掩护你，到时候你被抓住了，出卖我们怎么办？我们就算为了自己，也得把你保护住了。”
吉特奥的心安定下来，继续默默的擦拭着枪管，心中忐忑又充满希望。
阴影里的男人却只是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帽檐下的眼神微微波动，像是在看一个令人满意的工具。
……
距离火车站三个街区的“金锚”酒馆的地下室里，七名男子围坐在圆桌旁。煤油灯照亮他们胸前的共和党党徽，却照不清阴影里的脸。
“我们也不想的，可他要断了我们的生路！”胖子议员一拳砸在桌上，震得酒瓶东倒西歪。“邮政系统的职位全改成考试制，我们的人连看门都做不了！”
他身边的人接住摇摇欲坠的朗姆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粗鲁的将《文官改革法案》修订稿复印件扔到了地上。
“吉特奥那家伙靠谱吗？”戴礼帽的男人咬着雪茄，火星照亮他眼角的痣，“听说他连买枪和弹药的钱都是我们给的。”
角落的老者冷笑：“绝望的人最可靠，他以为杀了总统能换来官职，和我们同列一席，那就给他做这个美梦的机会。”
酒馆地板突然震动，远处传来火车进站的轰鸣。
老者往炉子里添了块煤，将地上的修订稿一并投进了炉子里，火焰将修订稿渐渐吞噬，老者的皮鞋被迸溅的火星灼出一个焦洞。
“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算是总统中枪没死也无关紧要，白宫的医生们会给他“最好”的治疗，几个月后，这一切依旧是咱们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