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弟子接过账册,随意翻看了几页,只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信息,条理清晰,数据详尽,甚至还有一些简单的图形标记。
他脸上的审视之色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
“你随我来一趟执事堂,有些事情需要你当面说明。”
“是。”罗宇没有丝毫犹豫。
来到执事堂,在一间偏厅内,罗宇见到了负责此事的刘执事。
刘执事面容严肃,简单问了罗宇几个关于账册记录的问题,罗宇都一一据实回答。
刘执事一边听,一边对照着账册,不时点头。
整个问话过程并不长,刘执事似乎更看重账册本身的证据价值。
问话结束后,罗宇便被允许先行离开,但账册被留了下来。
回到行走院,罗宇的心情反而平静了许多。
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接下来,便只能看宗门如何处置了。
又过了两日,消息终于传来。
李石柱、张铁牛和刘石头三人被释放回来了。
他们三人一回到行走院,便直奔罗宇的住处,脸上兀自带着惊魂未定之色。
“罗大哥!”张铁牛一进门,便带着哭腔,“可吓死俺了!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刘石头也是眼圈泛红,一个劲地搓着手。
李石柱相对镇定些,但声音也有些沙哑:“罗大哥,多亏了你那本账册,不然我们这次可就真是有口难辩了!”
罗宇给他们倒了水,让他们坐下慢慢说。
“到底怎么回事?执事堂的人为难你们了吗?”
李石柱喘了口气,道:“倒也没有怎么为难。只是那位刘执事,问话的时候用了一个什么……什么法术,我们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他问什么,我们就答什么,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像是把脑子里的东西都给他看了一遍。”
罗宇心中一凛,这恐怕是某种搜魂或者类似吐真言的法术,好在他们确实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所知也仅限于采买过程。
“后来呢?”
“后来,他们就拿出你那本账册,跟孙师兄……不,孙福,跟他对质,孙福一开始还想狡辩,说账目都是钱扒皮定的,他只是照办。但你那账册记得太详细了,很多钱扒皮不知道的细节,比如我们跟哪个小贩买的零碎东西,孙福自己都记不清了,你那上面都有。刘执事一条条跟他核对,他后来就什么都招了。”李石柱心有余悸地说道。
“孙福交代,这次传承大会的采买,钱扒皮报上去的总花费,足足有三千多块下品灵石,还有大量的凡俗金银。但他实际贪墨下来的,光灵石就有两千多块!这还不算那些虚报的凡俗物资!”
张铁牛气愤地说道,“那钱扒皮真是黑了心了!”
“还好有罗大哥你的账册,”刘石头补充道,“刘执事说,我们的记录与孙福最终的交代,以及他们暗中调查的一些坊市行情基本吻合,证明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并未参与贪墨,所以才放了我们。”
“孙福呢?”罗宇问道。
李石柱叹了口气:“孙福……他因为是从犯,知情不报,还协助钱扒皮做了假账,从中也分润了一些好处。刘执事当场宣布,废除他一身练气修为,逐出青山观,永不录用。我们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被人拖出去了……”
三人闻言,皆是默然。
孙老蔫平日里虽然沉默寡言,但对他们还算照顾,落得如此下场,也让人唏嘘。
但宗门规矩森严,贪墨之事,绝不姑息。
“那钱扒皮呢?”罗宇继续问。
“听刘执事说,钱扒皮应该是提前得到了风声,在一次以外出办事为借口的机会,逃离了宗门。现在宗门已经下了通缉令,正在全力搜捕他。”李石柱道。
此事在行走院引起了轩然大波。
总管事马师兄因为监管不力,也受到了处分,被罚扣两年月例,并做了检讨。
因为钱扒皮的潜逃,他手下的管事位置空了出来。加上孙福也被逐出,行走院一时间管事的人手有些紧张。
马师兄焦头烂额之际,负责调查此事的刘执事却派人传话,提到了罗宇在此次事件中提交账册有功,且熟悉采买事务的诸多细节,头脑也算清晰。
马师兄本就对罗宇有些印象,之前静思轩的王师兄也曾在他面前赞过罗宇。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急需一个信得过、有能力的人来填补空缺,稳定局面。
于是,在事件平息后不久,马师兄便做出了一个让行走院许多弟子都感到意外的决定。
他将罗宇提拔为新的管事,暂时接替钱扒皮原先负责的一部分事务,包括调度部分行走弟子和一些日常杂务的采买。
这个任命,对罗宇而言,无疑是柳暗花明。
他从一个最底层的行走弟子,一跃成为了管事,虽然只是诸多管事中权力最小的一个,但身份地位已然不同。
至少,他不用再干那些繁重的体力活,每月也能拿到管事级别的月例,虽然依旧微薄,但比之前行走弟子的待遇好了太多。
李石柱、张铁牛和刘石头三人,更是为罗宇感到高兴,他们知道,若不是罗宇的深谋远虑,他们三人这次恐怕难逃重罚。
一周后,关于钱扒皮的消息终于传来。
有外门弟子在外出执行任务时,于数十里外的一条河下游,发现了一具浮尸。经过辨认,正是潜逃的钱扒皮。
尸体被带回宗门后,查验发现并无明显外伤,似乎是溺水而亡,但也有人怀疑是被人杀人灭口,伪造成溺死的假象。
不过,人死债消。
宗门对此事似乎也不愿再过多追究,此事便就此不了了之。
马师兄接了执事堂的命令,让罗宇带着李石柱几人,将钱扒皮的尸体处理掉。
“拖到后山北面那片荒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别污了宗门的地界。”马师兄厌恶地挥了挥手。
罗宇领命,带着李石柱、张铁牛和刘石头,用一张破草席卷了钱扒皮那已经有些浮肿发臭的尸体,拖着往后山荒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