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会的具体执行,则有相当一部分事务,落到了行走院的头上。
毕竟,这种迎来送往、布置会场、采买物资、传递消息的杂活,正是行走弟子的专长。青山观虽是修仙宗门,但此类大型活动,也免不了诸多俗务。
此外,由于人手不足,还从凡俗间雇佣了不少手脚麻利的凡人前来协助,负责一些更基础的体力活和侍奉工作。
整个传承大会的准备工作预计长达两个月,从年关之后便要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堪称一项大工程。
届时,青山观山门内外,恐怕都会比往日热闹许多。
钱贵,或者说钱扒皮,也不知走了什么门路,竟然也在这场传承大会的执行层面,捞到了一个负责具体调度部分行走弟子和凡人杂役的管事工作。
虽然只是诸多管事中的一个,权力不大,但对于钱扒皮而言,这无疑又是一个往上爬、捞油水的好机会。
他自然是春风得意,连带着看行走弟子们的眼神,都少了几分往日的阴鸷,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施舍意味。
而罗宇、李石柱、张铁牛和刘石头四人,也因这次大会,被分配了新的任务。
罗宇因为识字,且字迹尚算工整,被分配了一个相对清闲和体面的活计。
他将协助张师叔的一位记名弟子,此人姓王,据说是个一心苦修、不问外事的修士,负责书写大会的请帖,以及在大会召开期间,做一些简单的宾客登记和引导的接待工作。
这让罗宇暗自松了一口气,书写请帖虽然也耗费心神,且数量不少,但至少不用风吹日晒,也不必受那筋骨劳苦。
而且能接触到一些宗门弟子的名字和信息,甚至可能是一些外来宾客的资料,对他了解青山观的内部情况,以及修仙界的构成,或许会有些潜移默化的帮助。
更重要的是,负责此事的那位王师兄,似乎是个只管修行、不喜俗务的性子,将任务交代下来后,便很少过问,大部分事情都交给了下面的人,只要不出大错,便不会过多苛责。
这对于罗宇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李石柱、张铁牛和刘石头三人,则因为身强力壮,为人也还算老实听话,被统一安排去负责大会所需各类物资的采买和搬运。
这包括从山下坊市采买大量的布匹、食材、灯烛、符纸等,再将这些物资分门别类,运送至指定地点。
这项任务虽然辛苦,每日都要往返于山门与坊市之间,少不得奔波劳累,但油水却不少。
采买过程中,与商家打交道,经手的凡俗银两、灵石灵砂数量也大,即便上面有人把控,下面的人也能跟着沾点光。
而且负责带领他们的,是一位在行走院待了多年的老行走,姓孙,人称孙老蔫。
这孙老蔫平日里沉默寡言,衣着朴素,总是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仿佛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但行走院的老人都知道,此人看似木讷,实则精明,在行走院这个迎来送往、消息灵通的地方待久了,颇有些门路,也懂得一些采买的门道,能尽量避免被坊市的奸商坑骗,甚至还能从某些固定的商家那里拿到一些折扣。
钱扒皮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们,估计也是看中了他们几个力气大,能干活,孙老蔫又能把控大局,不容易出乱子,也好向上头交差。
至于那点油水,想必钱扒皮自有定数,大头肯定入不了孙老蔫和罗宇朋友们的口袋,但比起在院里干纯粹的苦力,境遇已是天差地别。
消息宣布下来的那日,李石柱三人还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这采买的活计又是什么坑。
毕竟钱扒皮的“美名”在外,他们实在信不过。
“罗宇哥,你说这钱扒皮让我们去买东西,不会又想什么法子?”张铁牛瓮声瓮气地问道,他想起过去半年被克扣的月例,心里就发怵。
刘石头也挠着头,黝黑的脸上满是困惑:“是啊,这采买可是个肥差,他能好心给我们?我总觉得他憋着坏呢。”
罗宇微微沉吟,他这半年来,除了劳作,便是默默观察和思考,对钱扒皮的行事风格也算有几分了解。
他分析道:“这次传承大会非同小可,张师叔在宗门地位不低,他那些弟子们也不是好相与的。钱扒皮虽然贪婪,但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在这种万众瞩目的大事上,他不敢做得太过火,万一耽误了大会的进程,或者采买的物资出了纰漏,引来张师叔弟子们的不满,他可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他让你们去采买,一是因为你们几个确实力气大,干活踏实,能搬运重物,这是硬性需求。二是因为有孙师兄带着,他经验老道,熟悉坊市和采买流程,不容易出错,也能震慑一些宵小。至于油水。”
罗宇顿了顿,“我想钱扒皮自己会从大头想办法,比如和某些商家勾结,或者虚报一些账目。分到你们手上的,估计也只是些残羹冷炙,但至少比在院里干那些不见天日的杂活强上百倍,至少能吃饱,偶尔或许还能有点灵砂结余。”
他又看向李石柱,语重心长地说道:“石柱,你心思细一些,比铁牛和石头更懂得观察。跟着孙师兄,多看多学,少说多做。”
张铁牛和刘石头听了罗宇的分析,也觉得有道理,心中的担忧稍减,转而对新的任务生出几分期待。
毕竟,能暂时脱离行走院那令人窒息的环境,已是意外之喜了。
李石柱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毅:“我明白,罗宇你放心,我们会小心的,也会留意的。这活计虽然累,但总算能出行走院透透气,比以前强多了。”
罗宇略一沉吟,目光扫过三人,又郑重地补充道。
“还有一事,至关重要。你们三人外出采买,务必将每日所购之物,如布匹多少尺、灯烛几许、价格几何,以及与何店家、何人接洽,都暗暗记在心里。晚间回来,你们将这些细细说与我听,我自有办法将其一一记录下来,整理成册。”
他压低了声音,神情严肃:“钱扒皮贪婪成性,这等肥差,他必然会想方设法从中渔利,甚至可能虚报冒领。我们人微言轻,若他贪墨太过,将来事情一旦败露,或是账目出了大问题,难保他不会为了自保,将责任推到你们这些具体办事的头上,寻你们做替罪羊。有了这份详尽的记录,真到了那一步,我们手上至少有些凭据,不至于任由他颠倒黑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李石柱、张铁牛和刘石头闻言,神色皆是一凛。他们先前只想到能少受些苦,或许能捞点油水,却未曾深思其中可能存在的巨大风险。
经罗宇这么一点拨,顿时明白了这层关节,后背不禁渗出些许冷汗。
张铁牛更是猛地一拍大腿,瓮声瓮气地说道:“罗大哥说得对!这钱扒皮就不是个好东西,咱们得防着他!俺脑子笨,但记性还行,买啥了多少钱,跟谁买的,俺一定记清楚了回来告诉你!”
刘石头也连连点头,黝黑的脸上满是郑重:“没错,石头你记不住的,俺帮你记!咱们三个人的脑子,总能把事情拼凑齐全。可不能辛辛苦苦干活,最后还背黑锅!”
李石柱深吸一口气,对罗宇郑重道:“罗大哥,多亏你提醒,我们一定照你说的办,绝不疏忽。”
罗宇见他们都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才微微点头,心中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