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罗宇他们同期进来的几个新人行走,正围着另一名管事大声争辩着什么,那名管事姓刘,平日里负责另一片区域的杂役,听说为人比王猛还要刻薄几分。
只听其中一个新人高声喊道:“刘管事,我们辛辛苦苦一个月,凭什么月例连一块下品灵石都没有?只给我们五十两灵砂,这不是糊弄人吗?一块标准的下品灵石,至少能兑换一百两灵砂,你这连半块都不到!”
灵石是灵气凝聚的精华,而灵砂则是开采灵石矿脉时产生的边角料或是品质极差的碎末,虽然也蕴含灵气,但杂质极多,价值远逊于完整的下品灵石。
李石柱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小声嘟哝道:“乖乖,这刘管事比王猛还狠啊!王猛好歹还给了一块灵石,他这直接用灵砂打发了,还不足量!”
他突然觉得,王猛似乎也没那么可恶了。
那刘管事被众人围在中间,却是一脸的倨傲和不耐烦。
“吵什么吵?宗门这个月拨下来的灵石份额紧张,能给你们发下灵砂已经不错了!再敢喧哗,扰乱宗门秩序,小心你们的皮!”
“份额紧张?为何其他管事手下的人还能领到灵石?分明是你私吞了我们的月例!”另一个新人不服气地反驳。
“放肆!竟敢污蔑上峰!”刘管事勃然大怒。
这边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很快便惊动了杂役院的总管事,马师兄。
马师兄皱着眉头走了过来,沉声问道:“何事喧哗?”
那几个新人见到马师兄,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七嘴八舌地将刘管事克扣月例,只发给他们少量灵砂的事情说了出来,请求马师兄为他们做主。
马师兄听完,脸色平静,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转向刘管事:“刘师弟,可有此事?”
刘管事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丝冷笑,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半旧的册子,翻开几页,对着那几个告状的新人道:“马师兄,这几人纯属无理取闹,恶意诽谤。”
他指着册子上的记录,朗声道:“张三,本月初七,清扫东厨时打碎碗碟三只,按规当罚;李四,本月十二,看管药田时睡着,致使两株凝露草枯萎,此乃重大失职;王五,本月十九,卯时点名迟到半个时辰,无故旷工……”
刘管事一连串点出这几名新人的“过错”,有些听起来确有其事,有些则明显是鸡蛋里挑骨头,甚至无中生有,记录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合上册子,对马师兄躬身道:“马师兄明鉴,这几人平日里便懒散懈怠,屡犯院规,我念他们初来乍到,只是口头训诫,未曾重罚。如今他们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因月例之事怀恨在心,诬告于我。此等品性败坏之徒,若不严惩,日后杂役院将纲纪不存啊!”
那几名新人听得目瞪口呆,纷纷辩解道:“你胡说!我那天只是不小心碰掉一个碗!”
“凝露草明明是之前就有些发黄,不是我……”
“我那天是肚子不舒服,才晚到了一会儿……”
然而,他们的辩解在刘管事那本证据确凿的记录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马师兄面无表情地听着,待他们稍稍安静下来,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够了。”
他目光扫过那几名脸色煞白的新人,冷声道:“宗门自有宗门的规矩,刘管事所记,可有虚假?”
不等那几人回答,他便继续道:“既然记录在案,便是事实,尔等不思己过,反倒诬告上级,扰乱杂役院秩序,实属可恶!”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来人!将这几个以下犯上、诬告生事的弟子,各杖责二十!本月及下月月例全部扣除,以儆效尤!”
立刻有几名膀大腰圆的老行走上前,如狼似虎地将那几名告状的新人拖了下去,很快,广场角落便传来了木杖击打皮肉的闷响和凄厉的惨叫声。
马师兄看也不看那边,只是对刘管事道:“刘师弟,日后对此等害群之马,不必姑息,当严惩不贷,免得败坏了我杂役院的风气。”
刘管事连忙躬身应道:“是,师兄教训的是,师弟我定当谨记。”
处理完此事,马师兄目光在周围其他行走脸上一扫,带着警告的意味,这才转身离去。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那些被打的新人,不仅没能讨回公道,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落得一身伤痛和未来两个月的月例泡汤。
更惨的是,隔天,罗宇便听说,那几个告状的新人,全被刘管事以“表现恶劣,需严加管教”为由,调去负责清扫整个杂役院所有的茅厕,而且一扫就是足足两个月。
那可是杂役院里最脏最臭,也最没人愿意干的活计。
消息传来,李石柱、张铁牛和刘石头三人都是一阵后怕,冷汗都下来了。
晚上回到小屋,李石柱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我的乖乖,太险了!罗大哥,幸亏听了你的话,不然咱们要是昨天也跟着去闹,今天扫茅厕的恐怕就有咱们几个了!”
张铁牛也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庆幸。
刘石头更是小脸发白,结结巴巴地道:“马……马执事好吓人,那刘管事也太狠了……”
这便是底层修真界的残酷现实,没有实力,没有背景,所谓的规矩和公道,都不过是上位者用来束缚下位者的工具罢了。
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并且活得好一点,就必须学会隐忍,学会审时度势。
“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罗宇平静地说道,“在这杂役院,拳头大,地位高,才是硬道理,王猛克扣我们一块灵石,虽然可气,但比起刘管事和那几个新人的下场,我们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李石柱长叹一口气,一脸的颓然:“唉,俺算是看明白了,这行走弟子,就是牛马的命。想要出头,难啊!”
他突然又想起什么,眼睛一亮,“罗大哥,这么说起来,王猛管事上次收了咱们的银子,这次虽然也克扣了,但好歹还给了一块灵石,没像刘管事那样用灵砂糊弄人,也没给咱们小鞋穿,是不是说明咱们那十二两银子……花得还算值?”
罗宇点了点头:“至少,我们没有成为被杀鸡儆猴的那只鸡。王猛此人,虽然贪婪,但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只要我们不触碰他的底线,平日里勤恳些,应该不会过于为难我们。”
他将自己那块下品灵石和另外三块分别递给李石柱三人,“这是你们的月例,收好吧。虽然只有一块,但聊胜于无。省着点用,或许能对修炼有些许帮助。”
李石柱接过灵石,这次没有了最初的兴奋,反而多了几分沉重。
他看着手中那块小小的、灰扑扑的石头,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微弱灵气,喃喃道:“一块灵石……唉,什么时候才能像那些正式弟子一样,每月领到足够的修炼资源,不用再看人脸色呢?”
夜色渐深,小屋内的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映照着四张各怀心思的年轻脸庞,窗外,虫鸣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