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平平淡淡,大约一个月之后,项浔终于还是决定走了,项浔的伤早就好了,但是架不住古毅一直让他在这里多住几天,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想和项浔多待几天,虽然他也跟着去,但是此去荆山并不算远,万一项浔就留在那了,他不想离别,也不喜欢。
秋渐渐深了。
秋风拂面,带着些许寒意,项浔被这阵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说不定感冒了,要不再静养几天?”古毅玩笑似的对项浔说。
“归园虽好,总是要走的。”项浔笑着回话。
这是项浔走前的最后一天,古毅也是这些年第一次离开归园,难免不舍。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毅儿,这归园虽小,但是也容得下他,要是有一天厌倦了江湖纷争,再回来我也欢迎。”廖无痕在一旁对古毅说。
这些天相处下来,廖无痕对项浔这个人的总体感觉是不错的,项浔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只是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终究得放弃什么。
项浔也很喜欢廖先生,只是他本就是逃难误入,幸得儿时好友在此,廖儿才出手相救,本就有亏欠,自然不好意思再久居,若是他日果真如廖先生所说,应该会回来的吧。
古毅太在意这情字了,不论是亲情还是友情,在廖无痕和项浔看来都是如此,可能正是因为失去过,所以才懂得珍惜,只是怕日后就输在这个字上,为人耻笑。
但是项浔也并不会因此有什么太多想法,这样的人,如皎皎明月一般无瑕,世所罕见,自己又如何能让他失望。
项浔前几日同古毅一起在归园旁闲游,只顾着回忆儿时的趣事,不曾想走远了,走出来二里地左右,茂林中的身影不再孤单,却是令一侧挺拔的松柏都有些许羡慕。
不经意间,项浔发现一株兰花,长得很好,根部粗壮,那种苍翠欲滴的绿,修长而无瑕疵,叶子两侧是纯粹的金黄色,树下的苔藓因此显得不那么应景,倒是有些配不上它了。
“长这么好看,把它带回去吧,种在归园。”项浔给古毅指出这株兰花之后便立刻说出。
“嗯,师父一定也很喜欢。”
廖无痕的小徒儿,真是什么时候都会想到他,他的小徒儿很好,可他本不该如此。
“只是还没有开花,先种下,等到下次我再到归园之时,定会开花的。”项浔自信地说道。
他将一旁的苔藓将那株兰花裹着一并带走,带回归园。
“师父,你看看我们给你带回了什么。”古毅老远便对着廖无痕喊道,脸上洋溢着笑容。
“什么?”廖无痕老远就看到了,可还是问,也许是太远了没看清。
“一株上好的兰花。”走近之后,古毅将这兰花捧到廖无痕眼前。
粗壮的根茎,修长的叶,叶子两侧均匀的两条金色,一直延伸到最顶端,中心的嫩芽如宝石一般的绿色,娇艳欲滴。
这株兰很好,不止古毅这么觉得。
廖无痕一眼便看出它很好,都能与诸国皇宫中的兰媲美了,在这山野之中被寻到,如何算不得一种幸运呢?
项浔将这株兰种在了归园一侧的菜园之中,项浔又害怕哪天廖先生一不小心踩到它,或者被杂草淹没,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廖无痕似看出了他的纠结,眼睛看向了一旁的桂花树,兰喜阴,喜潮,自然不能就这么突兀的种在地上。
他让项浔将这株兰种在桂花树下,用石头给这株兰围了一个小圈,然后将裹着兰回来的青苔铺在那,不显得突兀。
项浔再次看着这前几天自己带回来的兰花,小心翼翼给它浇水,淋下去的水顺着叶片往下流,在叶片尽头汇成一颗小水珠,晶莹剔透,仔细端详,那小水珠里也能看到整个归园……
屋后高大的银杏树已经是金黄色,一片片金黄的树叶躺在瓦沟之中,与瓦片一青一金的在屋顶排列,树影斜斜的交错,俨然成了一幅美景。
“要走了吗?”廖先生望着那环顾四周的少年。
“嗯嗯,本来也是准备走了,只是想再看看这里,不知道下次来是什么时候了。”项浔答道。
“说好的,让毅儿陪同你吧,这一路。”
“嗯嗯。”
“过来陪我喝一杯酒吧。”廖无痕对着项浔说道。
项浔坐下,廖无痕将事先准备好的酒放到他面前。
“这酒叫醉月,楚国难得的烈酒,也是好酒。至于为什么叫醉月,这天下虽是同一个月亮,但是楚国的月亮,最是明亮,也最动人,特别是沐州。传说这酒能醉月,因此得名。”廖无痕抿了一小口酒,望着桌上的酒杯,杯中倒映着这天下。
“君子坐而论道,少年起而行之。你虽说是少年,但是临别之际,我想与你座谈一番。”
“先生请讲。”说着项浔喝了一口酒。
“人不可好高骛远,但是不能无志,若是你有一天达到了自己所追求的,你希望是什么。”
“当然是成为国之栋梁,成为将军为我楚国镇守一方。”项浔不加思索。
“少年之时的想法还是太过理想了,你觉得如今天下即将大乱,你就有出头之日了吗?”
“时势造英雄,若不手提三尺剑匡扶天下,略尽绵薄之力,当如何处世。”项浔说完一句就喝一口酒,像是不知者酒会醉人一般。
“若是你尽心竭力,发现这国并非如你所想那般呢?当今楚国国君,或者说当今淮天子,依我看来,他们都不是明主。你如何觉得你能做到呢?”
“只求死后墓碑上写着‘楚故镇东将军项侯之墓’我便满足了。”项浔将嘴角的酒抹净。
“这淮并非你想的那个淮,楚也并非你想的那个楚。如今谁不想坐是淮天子的宝座,更何况这天下并非一家一姓就能坐稳的。我说的你可能不明白,乱世,保全自己才是首要,凡事不能意气用事呀。”廖无痕语重心长的说,项浔也在认真的听。
“先生也说了,回头便是乱世,人人自危,保全自己肯定是首要,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呢?”
“如果楚国都没了呢?”廖无痕若无其事说着会被杀头的话。
“那便复国。”
“那也不再是这个楚国了,你要学会接受这世事变迁,守护好身边之人。若是连故人都守不住,就算有一天你成为了天下共主,也难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