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沉睡的萧薇柔脸上。
她眼睫微颤,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杨倓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
他似乎一夜未眠,只静静地看着她,眼眸中满是失而复得的珍视与怜惜。
“醒了?”
杨倓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嗯。”
萧薇柔轻声应着,下意识地向他怀里缩了缩,仿佛要汲取更多的温暖与安全感。
昨夜的一切,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男人的身边。
杨倓伸出手,将她一缕散乱的秀发,轻轻拨至耳后。
他的指尖拂过她消瘦的脸颊,心中一阵刺痛。
“饿不饿?我让人备了你最爱吃的杏仁酪。”
萧薇柔摇了摇头,只是贪婪地看着他,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倓,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杨倓心中一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
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殿下。”
是墨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杨倓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眼中的柔情瞬间被一丝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他知道,这片刻的安宁,即将被打破。
“说。”
“张豹将军已经带人清扫完战场,尉迟恭带残部逃脱,我军伤亡三百余人。”
墨五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清晰地传了进来。
“李靖长史与诸位将军已在殿外候命,请示下一步军机。”
杨倓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尉迟恭。
李渊。
他放在心底的杀意,如同被泼了热油的烈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他轻轻放开萧薇柔,为她掖好被角。
“你再歇会儿,我去去就来。”
萧薇柔却拉住了他的手,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担忧。
“倓,你要做什么?”
她太了解他了,她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几乎要溢出来的杀气。
杨倓回头,看着她苍白的脸,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放心,我去处理一些该处理的‘垃圾’。”
说完,他转身大步向殿外走去,每一步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萧薇柔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中那份不安,愈发浓烈。
她挣扎着起身,披上一件外衣,也跟了出去。
大殿之上,肃杀之气弥漫。
李靖、张豹、张虎、石磐等一众心腹将领,早已身披甲胄,分列两侧。
杨倓身着黑色锦衣,大步走上主位,猛地一甩衣袖,坐了下来。
“李渊老贼!欺人太甚!”
张豹第一个忍不住,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殿下!末将请命!愿率三千铁骑,直捣太原!不将那李渊老贼的头颅取来,誓不回还!”
“没错!还有王世充那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此仇不报,我等有何面目立于殿下帐下!”
张虎亦是满脸怒容,振臂高呼。
一时间,群情激愤,殿内喊杀之声震天。
杨倓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并未言语,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始终沉默不语的李靖。
“李长史,你的意思呢?”
李靖出列,对着杨倓一拜,神色平静。
“殿下,诸位将军,稍安勿躁。”
“李渊奸诈,王世充卑劣,此二人,必当诛之。”
“然,非在此时。”
“我军西征方回,将士疲敝,粮草军械虽有缴获,却也消耗甚巨。”
“更重要的是,关中初定,民心未稳,若此时倾巢而出,与李渊、王世充决一死战,正中其下怀,恐有后院起火之忧。”
李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众将的头顶。
张豹却依旧不服。
“李长史!此一时彼一时!那李渊老贼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这口气,如何能忍!”
杨倓眼中杀机翻涌,冷声道:“李渊与王世充,我必杀之!此仇,不共戴天!”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李靖心中一沉,他知道,萧薇柔的归来,已经将殿下心中的怒火彻底点燃,此时再谈什么隐忍,已是难上加难。
就在这时,一个柔弱却坚定的声音,从殿后传来。
“殿下,李长史所言极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薇柔一袭素衣,缓缓走了出来。
她对着杨倓盈盈一拜,目光却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薇柔一介女流,本不该干预军国大事。”
“但,正是因为薇柔亲身经历了洛阳之变,才更知李渊之狡,王世充之毒。”
“他们,正是巴不得殿下被愤怒冲昏头脑,不顾一切地出兵报复。”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殿下神武,天下无双。然,越是此时,越该效仿高祖,隐忍于关中,积蓄力量。”
“待我大隋兵精粮足,根基稳固,届时再挥师东出,雷霆一击,天下何人能挡?”
“逞一时之勇,快一时之仇,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薇柔不愿,成为殿下霸业宏图上的拖累。”
说完,她再次深深一拜,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萧薇柔这番话,深深震撼。
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见识与胸襟。
杨倓怔怔地看着她,心中的滔天杀意,竟被她这番话,奇迹般地抚平了大半。
是啊。
他险些又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看着她眼中的泪水,看着她坚强的模样,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愧疚。
他深吸一口气,从主位上走下,来到萧薇柔面前,将她轻轻扶起。
“你说的对。”
他转过身,面向众将,声音重新恢复了冷静与威严。
“传我将令!”
“大军休整,安抚百姓,清查田亩,犒赏三军!”
“至于李渊和王世充……”
杨倓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而残酷的笑意。
“先让他们,再多活几日。”
“这笔血债,我杨倓记下了。他日,必将十倍、百倍地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