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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夜色如墨。

京兆韦氏的府邸深处,一间密室之内,灯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阴沉到扭曲的脸。

关中七大门阀的家主,此刻尽数汇聚于此。

往日的从容与傲慢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恐慌与怨毒。

“诸位,都看到了吧?”

裴蕴率先打破了死寂,他的声音嘶哑,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那份‘均田令’,就是杨倓竖子递给我们所有人的催命符!”

“何止是催命符!简直是刨我们祖坟的锄头!”柳氏家主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柳家在冯翊郡的庄子,一夜之间,佃户跑了七成!七成啊!”

“杨倓小儿,欺人太甚!他这是要将我们百年基业,连根拔起!”

“他把土地分给那些贱民,他把府库的粮食分给那些贱民,他把一切都给了那些贱民!那我们呢?我们算什么!”

一声声愤怒的低吼,在密室中回荡,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他们终于明白,杨倓根本没打算和他们玩什么政治平衡的游戏。

他要的是一场彻底的清算。

“不能再等了。”

一直沉默的韦氏家主,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此子心性之狠,手段之绝,远超我等想象。”

“今日是均田,明日便是清丈,后日,恐怕就要拿着刀,来清算我们这些‘旧臣’了。”

他环视一圈,眼中闪过一抹森然的杀机。

“杨倓不死,我等,皆亡!”

最后四个字,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深潭,激起了所有人心底最深沉的恐惧和最恶毒的决心。

“没错!杀了他!”

“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活!”

“可是……怎么杀?”一个稍显年轻的家主,声音颤抖地问道,“他如今手握十万大军,李靖、张豹之流皆是百战悍将,府邸内外更是守卫森严,如铁桶一般!”

“硬来,无异于以卵击石。”

裴蕴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明着不行,难道还不能来暗的吗?”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听闻,江湖上有一个刺客组织,名为‘鬼手’。”

“‘鬼手’?”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没错。”裴蕴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这个组织的头领,代号‘鬼手’,真名荆无命。此人,曾是先帝麾下,最神秘的‘影卫’统领!”

此言一出,密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影卫!

那可是大隋最锋利的暗刃,专门负责替皇帝执行最肮脏、最血腥的秘密任务。

“我曾查过密卷,”裴蕴继续说道,“此人功高震主,被多疑的先帝寻了个由头,满门抄斩。唯独他一人,侥幸逃脱,从此销声匿迹。”

“他与杨氏皇族,有着不共戴天之血仇!”

“只要我们出得起价钱,他没有理由不接这笔生意!”

众人眼中,瞬间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好!好一个以毒攻毒!”韦氏家主抚掌赞叹,“就用杨家的刀,去杀杨家的人!”

“仅仅杀了他,还不够。”一个阴沉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众人看去,是京兆薛氏的家主。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

“杨倓一死,他麾下那群骄兵悍将必然群龙无首。但李靖此人,智谋深沉,恐能迅速稳住局势。”

“我们必须,再加一把火!”

“我们要在杨倓死后,将此事,嫁祸给那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张豹!”

“没错!”裴蕴瞬间明白了薛氏家主的意思,眼中精光大盛,“张豹性格暴烈,在军中素有威望,却与李靖等人时有摩擦。只要嫁祸于他,必然能引爆新军内乱,让他们自相残杀!”

“届时,我等便可顺理成章地拥立代王殿下复位,以‘清君侧’之名,出兵收拾残局!”

“一石二鸟,连环毒计!”

“妙!实在是妙!”

密室之内,响起一阵压抑而疯狂的笑声。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杨倓身首异处的惨状,看到了李靖与张豹反目成仇、血溅长安的乱局。

看到了他们自己,重新站在权力的顶峰,将那些分到土地的“贱民”再次踩在脚下。

“此事,就这么定了!”

韦氏家主一锤定音。

“我即刻派心腹,携重金与信物,去联络‘鬼手’!”

“告诉他们,我们不仅要杨倓的命,还要一场天衣无缝的栽赃!”

“钱,不是问题!”

夜,更深了。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韦府的后门溜出,迅速消失在长安城纵横交错的黑暗巷道之中。

他带去的,是一份足以颠覆关中的契约。

一场针对大隋齐王的绝杀之局,已然悄然布下。

毒蛇,已经出洞。

……

长夜漫漫,杀机暗藏。

韦氏府邸那场密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未在明面上激起任何波澜,却已在水面之下,荡开了一圈圈致命的涟漪。

齐王府,监察司。

这处新设的机构,位于王府最深、最不起眼的角落,却像是整座长安城的心脏,时刻感受着每一丝不正常的脉动。

墨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杨倓的书房内。

他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有力。

“殿下,自均田令颁布之后,韦氏、裴氏等七大门阀的家主,已于昨夜在韦府密会。”

杨倓正在擦拭手中长剑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眸,目光锐利如刀。

“可探知他们密谋了什么?”

墨五摇了摇头。

“韦府之内,防卫森严,皆是其家族死士,我们的探子无法靠近核心。但……我们截获了一些零碎的情报。”

“讲。”

“昨夜密会之后,韦氏的一名管家连夜出城,行踪诡秘,我们的人跟丢了。同时,我们安插在各家府邸的眼线回报,这些世家正在暗中变卖家产,调集巨额金银。”

“他们还通过地下钱庄,接触了一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冰冷。

一旁的李靖与阴月娥,神色也陡然凝重起来。

“调集金银,联络亡命徒……”

李靖抚着短须,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殿下,看来这些门阀,是打算狗急跳墙了。”

杨倓冷笑一声,将长剑缓缓归鞘。

“一群盘踞关中、吸食民脂民膏的硕鼠,也敢动爪子了。”

“墨五,继续盯紧他们,将监察司所有的力量都用上,我要知道他们每一笔钱的去向,每一个接触的人的底细!”

“是!”

墨五领命,再次隐入黑暗之中。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窗外的月光,清冷如水,洒在杨倓英俊而冷酷的侧脸上。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与愧疚。

“关中的事情,尚需时日。但有一件事,不能再拖了。”

李靖和阴月娥抬起头,看向他。

杨倓缓缓道:“我的王妃,独孤嫣然,至今仍身在江都。”

此言一出,李靖立刻明白了杨倓的意图。

萧薇柔已安然回到长安,但齐王的正妃,大隋名正言顺的王妃,却远在千里之外的乱局之中。

于情,这是丈夫对妻子的亏欠。

于理,这是稳定朝局、凝聚人心的关键一步。

将王妃接回长安,意味着杨倓在此地建立的统治,将拥有无可辩驳的正统性与完整性。

“殿下深谋远虑。”

李靖躬身道,“此事,宜早不宜迟。王妃乃千金之躯,更是我等未来的国母,流落在外,实非社稷之福。”

杨倓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墙上那副巨大的疆域图,眼神深邃。

“江都如今是何情形?”

李靖沉声道:“宇文化及死后,其麾下司马德戡统领十万骁果军,占据江都,局势混乱。加之江淮之地,有杜伏威、辅公祏等反王势力盘踞,从江都到长安,千里之遥,遍地烽烟,危机四伏。”

杨倓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知道,这绝不会是一趟轻松的旅程。

“殿下若要迎回王妃,”李靖的声音,变得无比郑重,“绝不可仅凭一纸诏令,或派寻常使节。”

“必须派遣一支精锐之师,由一员智勇双全的可靠大将统领,一路护送,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这不仅是迎接王妃,更是向天下宣示我军之威,震慑沿途宵小!”

杨倓目光一凝。

“李相言之有理。”

他沉吟片刻,心中已在盘算合适的人选。

张虎勇猛,但性情稍显急躁。

张豹粗中有细,但资历尚浅。

魏忠、陈琏皆是良将,但……

这趟任务,不仅需要武勇,更需要足够的智慧与应变能力,来处理千里路途上可能发生的任何意外。

他必须派一个,让他能完全放心的人去。

杨倓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地图上,从长安,一路向东,划过南阳,最终停留在了遥远的“江都”二字之上。

他的眼中,杀意与柔情交织。

对关中世家的杀意。

对独孤嫣然的柔情。

他知道,无论是眼前的长安,还是遥远的江都,都布满了棋局。

而他,必须步步为营,一步都不能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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