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阿默活得像只惊弓之鸟。系统的蓝色方框成了他形影不离的影子,只要靠近弄堂口,那道黄色的“中立(60%)”就像块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王裁缝的背影上。
他不敢再像往常那样慢悠悠地拉车,每次路过裁缝铺,都故意让黄包车的轮子碾过碎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假装是偶然经过。王裁缝的铺子总是关着半扇门,里面的剪刀声“咔嚓、咔嚓”,规律得像口钟,从早响到晚。可阿默总觉得那声音不对劲——裁布料哪需要这么大的力气?倒像是在剪什么坚硬的东西,带着股狠劲。
第二天晌午,阿默拉着个洋行职员路过弄堂口,正好撞见王裁缝在门口晒布料。一匹藏青色的咔叽布被他抖得笔直,边角在风里翻飞,像面小旗。“阿默师傅,生意好啊!”王裁缝的声音隔着马路飘过来,山羊胡翘得老高,手里的竹尺敲打着门框,发出“笃笃”的响。
阿默勒住车把,系统的蓝色方框立刻跳了出来。“目标:王裁缝。情绪倾向:中立(62%)。波动值:平稳。”图标还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小人,只是眼睛似乎往洋行职员身上瞟了瞟。
“还行。”阿默敷衍着,眼角的余光瞥见王裁缝的手指在布料上划过,指尖的动作快得像闪电,明明是捋布料,却透着股握刀的狠劲。他的指甲缝里嵌着点深褐色的渣子,像是某种颜料,又像是……阿默不敢往下想。
洋行职员催着赶路,阿默赶紧拉起车,车轮碾过裁缝铺门口的石板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嗤”的一声轻笑,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回头看时,王裁缝正低头叠布料,山羊胡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只有系统的方框还在黄色里晃悠。
第三天傍晚,乌云压得很低,弄堂里的路灯还没亮,昏暗中像个张着嘴的巨兽。阿默拉着空车往回走,车把手上挂着给母亲买的两贴膏药,是他跑了三家药铺才找到的,据说对咳嗽管用。刚拐进弄堂口,就看见王裁缝站在那棵老槐树下,背对着他,正和一个穿黑色短打的男人说话。
那男人个子很高,肩背挺得笔直,不像弄堂里常见的苦力。他的黑布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线条像铁块一样,腰里别着把鲨鱼皮鞘的短刀,刀柄上镶着块绿幽幽的东西,看着就不是凡品。晚风掀起他的衣角,阿默看见他腰后还鼓着一块,像是藏着枪。
阿默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绕开,可黄包车的铁铃铛突然“叮铃”响了一声,在寂静的弄堂里格外刺耳。
王裁缝和那男人同时回过头。
男人的脸藏在帽檐的阴影里,只能看见个紧绷的下颌线,嘴角往下撇着,眼神像淬了冰,扫过阿默时,带着股毫不掩饰的戾气。王裁缝的山羊胡抖了抖,脸上堆起笑,可眼睛里没半点暖意,像蒙着层霜。
“阿默回来啦?”王裁缝的声音有点发紧,往那男人身边靠了靠,像是在刻意挡住什么。
阿默低下头,假装整理车座上的布垫,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他们。系统的蓝色方框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边缘的光晕从黄色变成了刺眼的红,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发疼。
“警告!检测到强烈敌意(95%)!目标:王裁缝,未知男性。滋啦——能量波动异常!建议立即撤离!”
电流声刺得耳膜生疼,阿默的手心瞬间冒出冷汗。95%的敌意?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提防,是想置他于死地!他攥紧手里的膏药,指节捏得发白,几乎要把纸包捏碎。
“东西准备好了?”男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擦过木头,不是本地口音,带着股生硬的咬字,像是在学说中国话。
王裁缝点点头,声音压得极低:“都弄妥了,按老地方,明天夜里交货。”他的手指在袖口里动了动,像是在摩挲什么东西。
男人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递过去。油纸包不大,沉甸甸的,棱角分明,阿默猜不出里面是什么。王裁缝接过来,飞快地塞进怀里,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别出岔子。”男人又说,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王裁缝的脸,“那边已经不耐烦了。”
“放心。”王裁缝的声音透着股狠劲,山羊胡翘得老高,“这点事要是办砸了,我也不用混了。”
男人没再说话,转身就走。他的脚步很轻,踩在积水的石板上,几乎没发出声音,转眼就消失在弄堂深处的阴影里。王裁缝站在原地,摸了摸怀里的油纸包,又抬头看了看阿默的方向,眼神阴沉沉的,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系统的红色方框还在闪烁,敌意数值跳到了98%。
阿默吓得魂都快飞了,拉起黄包车就往自家阁楼跑,车把手上的膏药掉了都没察觉。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像是在敲催命鼓。他不敢回头,可总觉得王裁缝的目光黏在他的后颈上,带着股血腥味。
跑到阁楼门口,他手忙脚乱地推开虚掩的门,差点撞翻门口的煤炉。母亲正坐在床沿纳鞋底,看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皱起眉:“咋了?被狗撵了?”
“娘,快收拾东西,我们得走!”阿默的声音发颤,后背的汗把布衫浸透了,贴在身上冰凉刺骨。
“走?往哪走?”母亲放下针线,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我这病……”
“来不及解释了!”阿默抓起床上的破包袱,开始往里面塞母亲的几件旧衣服,“王裁缝是坏人!他要对我们不利!”
母亲愣住了,手里的针线掉在地上:“你说啥?王师傅不是……”
“他不是好人!”阿默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哭腔,“他跟带刀的人做交易,还想杀我!”他突然想起原身的记忆碎片——三年前王裁缝搬来的时候,是夜里来的,用辆盖着黑布的马车拉着行李,动静大得吵醒了半条弄堂,第二天问起,他只说是些裁衣服的料子。
还有一次,原身半夜起夜,看见王裁缝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个血糊糊的麻袋,往裁缝铺后面的小巷里钻,回来时手里的麻袋空了,身上却多了股铁锈味。当时原身年纪小,没当回事,现在想来,那麻袋里装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剪刀……”阿默突然想起什么,声音发紧,“娘,您还记得吗?去年您让他改棉袄,他的剪刀快得吓人,裁布料像切豆腐,连骨头缝似的布纹都能对齐。”
母亲的脸色慢慢变了,嘴唇哆嗦着:“你是说……他那剪刀……”
“不是用来裁布的!”阿默的心脏狂跳,“他根本不是裁缝!他是……”他不敢说下去,那两个字太可怕了——日本浪人。老周说过,日本浪人最喜欢伪装成平民,潜伏在租界里,干些暗杀、刺探情报的勾当,手段狠辣得很。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吱呀”一声,是裁缝铺的门开了。紧接着,是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往楼梯上挪,踩在朽木上,发出“咯吱”的呻吟,像死神的镰刀在收割生命。
阿默赶紧把母亲往床板下的暗格里推:“娘,快进去!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出来!”
“那你呢?”母亲死死攥着他的手,指甲掐进他的肉里。
“我没事,您放心!”阿默掰开她的手,盖上暗格的木板,又往上面堆了些破箱子。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阁楼门口,停住了。
阿默抓起墙角那根磨尖的铁条——是他前几天特意准备的,此刻手心的汗让铁条滑溜溜的。他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往外看,看见王裁缝的影子投在地上,手里拿着样东西,长长的,闪着寒光,不是剪刀,是把短刀。
“阿默师傅,出来聊聊吧。”王裁缝的声音透着股诡异的平静,像毒蛇吐信,“我知道你看见了,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系统的红色方框在眼前炸开,“敌意(100%)!警告!目标持有武器!滋啦——”
阿默的后背贴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血液都冻住了。他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王裁缝既然敢找上门,就没打算让他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阁楼的门被轻轻推开了,王裁缝站在门口,山羊胡在昏暗中像撮白毛,手里的短刀反射着窗外的微光,刀刃上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没擦干净的血。
“你不该多管闲事的。”王裁缝的嘴角咧开个诡异的笑,露出黄黑的牙齿,“本来想让你多活几天,可谁让你看见了呢。”
阿默握紧铁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王裁缝一步步逼近,突然想起老周教他的话:“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要冷静。”他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硬拼肯定不行,得想办法脱身。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落在墙角那堆破布上——里面藏着他从码头带回来的一小瓶煤油,本来想用来点灯,现在或许能派上用场。
王裁缝的短刀已经举了起来,寒光直逼阿默的胸口。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弹出个蓝色窗口:“检测到易燃物(煤油),距离3米。滋啦——建议:制造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