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慥这是主动招了么?”
朱由校拿着手上的奏报,对着身前的邹义问道。
“回小爷,顾慥只是解释说,对于提到钱谦益的那句话,是出于公心公义,绝无贬低同僚的意思。”
“切,那这算哪门子招供?”
朱由校晒笑一声,“那就继续关着吧,你这趟过去,孤说的禁闭室让那帮小子们收拾出来没?”
在朱由校的观念里,锦衣卫嘛,也得改善形象,不能总是鬼鬼祟祟凶神恶煞的,不能让人一提锦衣卫就跟鬼门关挂钩。
据说北镇抚司里面还有十八套刑具啥的,让人谈之色变。
好歹是天子亲军,要有点播撒大明天子恩泽的意思。
思来想去,禁闭室就相当合适,不打人、不骂人,只是给犯错误的人员,提供一个安静的环境反思自省,对比锦衣卫那帮如狼似虎的家伙,简直就是仁慈。
“回小爷,已经收拾出来了三间,淡然素雅,并且安排了三位大人进去。”
邹义回话时,不由自主的躬下了身子,他也是犯贱,感觉小爷说的禁闭室也没什么嘛。
比起刚进诏狱时,他在墙上、地上看到的那些刑具,这能问出个啥来?
直到他进去体验了一会儿,他发誓,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回到那个什么紧闭室!
“行吧,你也别在孤跟前侯着了,去帮大伴把宫里打扫一下吧”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来到了九月四日。
在过去的几天里,朱由校和朝臣们完美的演绎了三请三让程序。
九月二日,由英国公张维贤领衔,公侯、驸马伯、文武百官、军民耆老人等,一起奉上劝进表文,里面的用词用语是:圣神既作,乾符当就之期;历数有归,鼎命应中天之运。
意思是从天命的角度讲,监国殿下您应该早点登极。
朱由校给回复的是,顾予哀痛方切,继统之事,岂忍遽闻,心情太过悲痛,别跟孤提这茬。
九月三日,英国公又领衔这批人,再次劝进,朱由校的回复是卿等为宗社至计,言益谆切,披览之余,愈增哀恸,岂忍遽即大位,心情更加悲痛了。
九月四日,最后一次劝进,朱由校勉为其难的同意,并令谕礼部,祭告天地、宗庙社稷,将登极日期定在了九月五日。
因为少了跟李选侍来回拉扯,和劝说移宫的麻烦事,登极日期比历史上提前了一天。
“大伴,去将内阁辅臣、各部尚书,还有当日在大行皇帝榻前的几位大臣请来”
东暖阁里,朱由校扔下一本奏疏,对着伺候在跟前的魏进忠吩咐道。
魏进忠缩了缩脖子,快步出去传谕,小爷这口气,可是透着几分不爽利。
约摸半个时辰的时间,方从哲、韩爌一行人等,被魏进忠引着,来到东暖阁。
那日守在泰昌帝身前,与朱由校相见的大臣原本是十三人,其中内阁辅臣刘一燝、左都御史张问达,还有御史顾慥去了锦衣卫解释问题,现在便只剩下了十人。
分别是:大学士方从哲、韩爌及英国公张惟贤、吏部尚书周嘉谟、户部尚书李汝华、礼部尚书孙如游、兵部尚书黄嘉善、刑部尚书黄克缵,吏科都给事中范济世,还有兵科给事中杨涟。
“臣等见过殿下”,众人行礼。
“平身,赐座”,朱由校对着魏进忠挥了挥手。
“内阁呈进来的登极诏书,孤看了,写的很不错,登极诏意义重大,诸位阁部都是父皇跟前的亲近臣工,也请大家看一看,还有哪里需要补充完善”
朱由校将登极诏的奏疏递给魏进忠,逐一拿给众人传阅。
“方阁老,登极诏是何人草拟?何人执笔?”
等着方从哲读完,朱由校跳过张维贤,首先对着他发问。
虽说在朱由校心里,英国公的地位要更高一些,但这种事情,一方面他不适合说话,另一方面他也说不到点子上,就别折腾他了。
“回殿下”,方从哲从座位上起身,躬身回答道,“老臣这几日忙于大行皇帝陵寝等要务,登极诏由韩辅拟定。”
朱由校深深的看了方从哲一眼,只见这位老大人说完话后,就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泥菩萨模样,看得朱由校微微皱眉。
“韩辅以为如何?”
“殿下”,韩爌同样起身回话,“臣在拟定诏书时,由翰林诸学士协同,遍览历代先帝登极诏惯例格式,又因大行皇帝御极日短,为了保障政事顺畅衔接,在条目上,有所增补微调。”
一句说完,韩爌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的继续回道:“老臣以为,登极诏尚属俱到完备,殿下若有他意,亦可在小处略作调整。”
“韩大学士果然老于政事,谋国之言让孤深为佩服”,朱由校轻轻一笑。
“其他看完的几位还有什么意见?”
吏部尚书周嘉谟与韩爌不经意的对视一眼,起身说道:
“殿下,登极日期已经确定在明日,登极诏书也还算详虑周全,若在细枝末节上耽搁,恐怕会误了明日佳时,乞殿下以江山大局为重,早登大宝。”
“孤就是为江山计,才让诸位老大人过来建言献策”,朱由校把自己仰回到座椅上,淡淡的笑道:
“《中庸》里都说,要致广大而尽精微,正因为登极重要,一切仪制、文书更要精上加精、细上加细,细致点错不了。”
“大不了把登极日期往后退,想来天下百姓也能理解孤的苦心”
纳尼??
还能这么干?
礼部尚书孙如游被惊得瞪大了双眼,登极诏中到底写了什么,又缺了什么?
推迟登极,这在仪制上可是大事故。
登极诏书现在传到了户部尚书李汝华手中,看着李汝华皱起了眉头,更是把孙如游老人家急得心痒痒。
你倒是快点啊,新君登极你户部准备好银两就行,大头麻烦事在我这好吧。
一直等到范济世和杨涟看完,暖阁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朱由校也不催促,这时候谁先沉不住气谁被动,周嘉谟劝他江山大局为重,想来他朱由校自身,大概率是不在这位吏部尚书的大局圈里。
朱由校是真不着急,一众大臣进宫一趟,监国皇长子竟然推迟登极了,他一个16岁的半大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们这帮大臣,不得给众臣工、天下百姓解释解释?